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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_第五章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总共12章(已完结

绝望 精彩片段:

第五章

我将眼睛瞅着地面,用我的左手摇动他的右手,一边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杖,和他一起坐到长凳上。

“你迟到了,”我说,没有瞧他一眼。他大笑起来。我仍然没有瞧他,将我的大衣纽扣解开,脱下帽子,用手掌摸了一下脑袋。我觉得浑身发热。风在疯人院里止住了。

“我马上认出了你,”菲利克斯用一种急于奉承的傻乎乎的狡黠的神情说。

我在瞧我手中的手杖。那是一根结实的历尽风霜的手杖,椴木上有刻痕,上面清清楚楚地镌刻着主人的名字:“菲利克斯某某”,下面是日期和村名。我将手杖放回到长凳上,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恶棍是徒步走来的。

我终于斗胆去瞧他。但我还没有去直视他的脸;正如人们在银幕上所见的摄影师逗弄观众的手法,我先从他的脚开始,然后往上看去。首先是硕大的蒙满灰尘的鞋,厚厚的袜子,脚脖子那儿脏兮兮的,发亮的蓝裤子(灯心绒裤子,看来已破旧不堪),一只手拿着干面包皮。一件蓝色的大衣,里面穿着深灰色的圆领毛衣。再往上,是我熟稔的软领子(相对而言,较为干净)。我在那儿打住了。我应该不去看他的脑袋,还是继续将他看完呢?我用手遮住眼睛,通过我的指缝瞧他的脸。

有一阵,我有一种印象,所有这一切都是幻觉,都是妄想——他,那个笨蛋,不可能和我一模一样,他的眉毛翘起,斜瞅着,仿佛在期待什么似的,一副茫然的样子,不知道该装出什么样的脸容——为了谨慎起见,我也将眉毛翘起。正如我说的,有一阵,我觉得他像我,就像任何人可能像我一样。但是,麻雀已不再害怕,它们又飞了回来,有一只麻雀还蹦跳到离我很近的地方,这使他的注意力移到别的地方;他的脸容又恢复到平时的位置,我又重新见到五个月前那吸引我的令我惊讶的东西。

他往麻雀那儿扔一把面包屑。最近的那只麻雀慌慌张张啄了一口,面包屑弹跳了起来,被另一只麻雀啄了去,那麻雀接着便飞走了。菲利克斯又一次转向了我,像原来一样,一脸的期待和畏畏缩缩的顺从。

“那只麻雀什么也没得到,”我说,指着远处的一只小麻雀,它正无助地啄着地皮。

“它太小了,”菲利克斯说。“瞧,它的尾巴还没长齐呢。我喜欢小鸟,”他接着说,令人作呕地咧嘴笑一笑。

“打过仗吗?”我问;我清了好几次喉咙,我的声音嘶哑了。

“打过,”他答道。“两年。为什么问这个?”

“哦,没什么。怕被杀了,怕得要死,呃?”

他眨眨眼,带着一种模模糊糊的躲避的口吻说:

“每一只老鼠都有窝,但不是每一只老鼠都会从窝里走出来。”

作品简介: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开始是在1932年的柏林用俄语创作《绝望》,并于两年后在法国巴黎的一家俄罗斯流亡刊物上连载;1936年底,纳博科夫用英语重写了这部小说,使之成为他第一部出于“艺术目的”创作的英语小说。在这部小说中,纳博科夫对群氓社会的心理运行机制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探索。在纳博科夫看来,对同一性的疯狂追求是群氓社会中独特个体绝望的根源。

《绝望》和我的他作品一样,不含有对社会的评价不公然提出什么思想含。它不升人的精神质,也不给人指导出一条正当的出路。它比艳丽、庸俗的小说有少得多的“思想”,那些小说一会大吹大擂,一会儿又被哄赶下台。热情很高的弗洛伊德学说的信奉会认为他从我的置已久的文稿中发现了形状新奇的东西,或者维也纳炸小牛肉式的梦,然而,如果仔细看一看和想一想,原来只不过是我的经纪人制造的一个嘲弄人的幻景。让我再补充一句,防万一,研究文学“流派”的专家们次应该聪明地避免随意给我加上“德国印象派影响”:我不懂德文,从没有读过印象派作家的作品——不管他们是谁。另一方面,我懂法文,如有人把我的赫尔曼称为“存在主义之父”,我将会兴趣盎然。

作者: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翻译:朱世达

标签: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绝望美国外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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