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精彩片段:
第四章 薛巴斯强·洛特里哥书信(4)
看来还有一些时间可以写封信给您,我在上封信里已经向您报告过从五岛传教回来时,碰上官差们在村子里搜索的事。每次想到卡尔倍和我都安然无恙,就不由得从内心里感谢主。
幸好“爸爸”等人在日本官差到达之前,已迅速叫人把圣画、十字架等危险的东西都藏好。像这种时候,组织就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大家若无其事地在田地继续工作。“爷爷”面对官差的质问,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农民运用他们的智慧,在暴政面前装糊涂。经过很长时间的询问后,官差们也疲倦了,于是停止询问,离开了村子。
孙一和阿待得意扬扬地把这件事告诉我和卡尔倍,他们的表情流露出长期受压迫者的狡猾。
我至今仍然无法释怀的是,到底是谁向官差泄密的呢?我想不会是友义村的村民,可是,经过那次事件之后,村民之间已经彼此怀疑了。我担心他们会因此而分裂。
此外,离开一段时日再回来后,我看到村子里一切平安无事。在这间小屋里,即使是正午时候也听得到山麓间的鸡鸣,向下俯视则可见一大片红花盛开,宛如一块大毛毯。
跟我们一起回到友义村的吉次郎,在这里也成了最受欢迎的人物。他沾沾自喜地在村里各户人家晃来晃去,得意而夸张地大谈特谈五岛的情形。吹嘘我在五岛如何受到居民的欢迎,而带我去的他自己也大受赞赏——居民们常请他吃饭,偶尔还会请他喝酒。
有一次,喝醉了的吉次郎带着两三个年轻人来到我们的小屋。他频频用手擦拭着红褐色的脸庞,得意扬扬地说:
“神甫呀,有我在呀!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年轻人带着几分敬意看他,他一高兴竟唱起歌来。唱完时说:“只要有我在,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之后,脚一伸,随便一躺就睡着了。该说他禀性善良呢,还是得意忘形?总觉得让人憎恨不起来。
告诉您一些日本人的生活方式吧。当然,这只限于我看到的友义村的百姓,以及从他们那儿听来的忠实报告,并不能代表整个日本。
首先必须告诉您的是,这里的百姓比葡萄牙任何穷乡僻壤的百姓更贫穷、更悲惨。即使是富裕人家,一年也只能吃两次白米,他们的食物通常是番薯和萝卜等蔬菜,喝的是白开水,有时还掘草木的根吃。他们坐的方式也很特别,跟我们大不相同,把膝盖靠在地面或地板上,像我们蹲下时那样坐在脚上。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休息,我和卡尔倍对这习惯则深以为苦。
房子几乎都是稻草屋顶,屋内不洁,充满恶臭。在友义村只有两户人家有牛、马。
藩主在藩内具有绝对的权力,比天主教国家国王的权力还大。年赋的缴纳极为严格,迟缴的人一定会受罚。岛原之乱就是百姓受不了缴纳年赋的痛苦,起而反抗藩主。听说五年前友义村发生过一桩事:一个叫茂左卫门的男人因缴不出五袋米,结果妻子被当作人质打入水牢。百姓是武士的奴隶,上面还有藩主。武器对武士而言极为重要,到了十三四岁,无论地位如何,腰间都佩短刀或长刀。藩主对武士而言,就是拥有绝对权的君主,操生杀大权,可随意没收他们的财产。
日本人即使在冬夏,也不常戴帽,穿的衣服根本无法御寒。一般都用拔毛夹把头发拔光变成秃头,只在脑袋后方留下一撮长发,打成结。和尚把头发全部剃光。但是日本人即使不是和尚,也有很多人把头发剃掉,例如武士把家业传给儿子之后就剃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