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入世轮回，天界入口，女仙一直静默跟在男仙身后。

仙风佛面，浮云遮月。

一直到过来浮生桥，男仙才终转身，对着身后的女仙：“望他日重归神位之后，在天竺山，还能见到你。”

她却只是静默不语，只望着他的眼睛。望着那一双即使闭眼去勾画，也不会勾勒出一丝一毫分差的眼睛。一向冷清的脸上难得的浮现一抹微笑：“是吗？你希望还能在天竺山见到我，然这个愿望，我却没办法帮你完成了。”

他好似也料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可却还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就如同他明明知晓这万年多来，她对他的爱，却依旧选择忽略无视一般。

如今她说，你还希望在天竺山见到我，恐怕是不可能了。他便知道他若离开，她肯定也是会跟着去的。就如同当年天帝让他出山辅佐，她也义无反顾的放弃多年的世外清修，跟着一道伴随左右一样。

可身为远古神族后裔，仙族如今仅存的一位掌势神君，他没办法放弃自己身上的这身包袱，所以对于她的付出，他只能一次一次选择忽视。

如今面对这样的结果，四目相对之时，他只能开口：“你，这又是何苦？”

“苦吗？我不觉得。”她笑。“我早劝过你，不要参与那些针锋相对的闲事。可惜你从来不听我劝告，如今又执意要下界历劫。你又觉得，没了你，我还能在这百万年里，一个人孤寂地在天竺山待下去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

没想他却突然声音决绝，冷声道：“当真是执迷不悟，如此一厢情愿堪称是下贱。你要知凡间女子，若这样纠缠于一个男子，早被人唾弃万骂了千遍万变。而你堂堂一位天界神女，竟如此冥顽不灵不知悔改，如今还要跟着我一起下界历劫。如此糊涂之事，不说我东祠，就是任何一位神仙看到，都只会为你的行为感到可耻！”

他这样说完，她却只是微微抬眸，就那样望着他的眼睛。

眼眸如明月般璀璨一笑，而后道：“是，是很可耻，我也是认为。可是，你当真觉得光凭这样一段讽刺，就能撇清一切的独自离开？”

她声音如魅，在离他很近的距离，在他耳边，幽声缓缓开口：“你，给我听着，我华光早说过，他日你生我生，你亡我亡！所以，今日这样的结果，你说我又怎么可能任由了你去……”

当真是如千古传闻中那样，冷傲如华光，决绝亦如华光。

这样一位上古仙族后裔，从来冰冷如寒霜。要说她这一生唯一次如火燃烧，恐怕也全都用在了这位远古神君身上。

如此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落花，却随流水去。

少年清清楚楚地看着在那明镜里面，在那神君跳入云端之时，女仙果然义无反顾的纵身一跳，也跟着那神君一起入了那轮回道。

然后世所有不知情况的传言却是，当年神魔一战之后，本来是留下四位掌事神君。却没想随着那位东祠神君的转世，和他同属一脉的另一位神女，却也不知何故，从此销声敛迹没了踪迹。

如此一过，就又是百万余年。

而那位莫名消失的女仙到底去了何处？

是去了何处呢？

故事返回最初，回到当年东祠神君跳入轮回的那一日。

少年阿暖从镜中看到，那一日，那位女仙确实跟着男仙一起跳入了往生道。

然，当年天庭派下凡间的神君名位就只有一位，在那往生薄上，自然也只是写了一个人的名字。

所以跟着男仙跳入轮回的女仙，却在轮回入口被看守入口的天庭侍卫拦截住。

后来的结果便成了男仙入了仙界轮回，而女仙却带着这一世的记忆，跟着男仙如了凡尘。一世又一世，伴随在男仙左右。

却始终没有打动过男仙一丝一毫。

本来当年在天界的时候，他对于她的情愫就选择忽略，更不说如今已经没了仙族记忆，一世一世轮回历劫的东祠，更是每一世里都把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女子选择无视。

人人都说华光冰凉无情，可冰凉无情的华光，却惟独对这个和她同属一脉的神君动了情，且还情之已深，不能自拔。

哪怕每一次都被伤得体无完肤，都没有动摇过她要跟着他的决心。

直到太元一年，那是那位神历劫的第九次轮回。

那一世神君的转身之躯是姜国的一名将军。

与他在天庭时候一样，这位将军是姜国里一位很有名望的将军。辅佐姜国皇帝攻匈奴打鲜卑，统一漠北，叱咤风云，建国土。所立下的功劳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楚。

而又传言，这位叱咤风云的将军身边，却有着一位所有人都没见过面的神秘谋士。外界传言，这位神秘谋士是在将军十五岁那一年征战沙骆的路上捡到的。

十几年间跟着这位将军一起南征北战，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战场上的血雨腥风。可以算得上是将军身边最得以信任的亲信。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位女谋士到底长成何样，是美是丑。只因她十几年间都头戴面纱，哪怕是不打仗的时候，回到府邸，有那么多仆人丫鬟，她却都没有一次让他们近身伺候过。

然而就在开元二十五年冬，姜国国君崩，新帝即位，却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唏嘘诧异的事情。

传说新帝和那位将军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自来感情就很好。

然新帝毕竟是一国之君，哪怕还是姜国太子的时候，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之身。所以两人即使交情再好，将军始终都会听命于国君。

太元一年，也是那位新帝即位的第一年。

那一年五月，将军生辰，姜国新任国君为表心意，竟亲自下榻将军府来给这位将军庆贺。却不知何故，竟在那场晚宴上看到了那位陪伴在将军身边神秘女谋士的面容，竟是一眼入了心。

回宫后就当即召见了那位将军，要求把女子送入宫中为妃。

那将军本来家族几代都为姜国皇族重臣，从小家族的教养就是要听命于皇命，一生一世为国效劳。

自然新皇帝的命令，也是绝对听从的。

可没想这位从来都清冷到仿佛不存在的女子，却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拒绝了皇帝的旨意。

然这些都是传言，既是传言，那当事者所真正发生和经历的，外人又何以看到。

可少年阿暖却依旧清楚的从明镜中看到那些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