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原本护住身体的透明色结界也一下散开。

身子朝后一倒，那似血一般妖艳的红便随云飘落。

本来这突然的一个逆转都已让人目瞪口呆了，那知身后少年的师父却在此时一把推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徒弟，乘此机会又是重重致命的一掌直击女子身上。

狂风咋起，云端缓缓飘落之下，是女子又一口新鲜热血重重喷出。

清澈的白云深处是无数朵暗红又鲜艳的血花，及无数红绸丝带。就如同那林中飘落的大红枫叶一样，模糊了少年所有的视线。

好似过了一个世界那般长远。

才听到少年那一声划破天际的‘不!’字！

便是痛彻心扉的一个遁身，直往女子坠落的地方飞奔而去。

从空中拦腰一把抱住女子飘落的身子。

女子口中，还在不停溢出鲜艳的红血，狠狠刺激中少年的眼眸。

只听他大喊：“不要…不要，你不要死！”

那知女子此时却是突然的一个狠狠睁眼，竟是出乎意料厌恶般地狠狠一把推开了少年的身子。如此直接落地，便是重重跌落在山崖上一个痛到不能隐忍的闷哼。

被推开的少年此时已再次飞落到女子身边，不顾一切的又一次一把抱了女子在怀中，任由女子口中的热血渲染了他的整个衣袍。那衣袍，还是他们在一起时女子一针一线替他缝制的，而如今那上面竟沾满了女子的血。

他看着女子口中还在不断溢出的热血，从不知道哭泣为何物的人却是泪眼模糊了整个视线。

“不要，你不要走，不要走…”

女子这时也睁开了眼，她看着少年那不断溢出的眼泪，却是笑，嘲讽的笑：“你还来抱着我干嘛，他们都是你的亲人，是你的师父。你此时应该帮着他们一起杀掉我的，为什么还会为我哭泣。”

然此时的少年却是哭泣到连话语都说不完整：“不…不要，我不要你离开我，你不能离开我…”

“不让我离开，是想让你那些师叔师伯再背后给我一掌，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吗？”

少年不断摇头，几乎是要甩破脑袋的摇头：“…不…不是的…”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重重一扯拉了女子靠在自己胸前：“你知道的，你应该知道的，我有多爱你，从多年前古木林里的第一次相见开始，我便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你。我如今又怎么舍得看你受一丝的伤害，我哪怕是自己去死，也是舍不得让你受一点伤害的…”

他痛彻心扉地说着这些，女子却苍然一笑：“是吗？可如今我若死，不也是你亲手所致的吗？”

只此一句。

便让少年彻底的哑了言。

他看着怀中已越来越虚弱的女子，看着她那一双曾经清澈皎洁又调皮的眼眸，那一双在多年前就烙印在了自己心中的眼眸，再看着此时嘴角还不断溢出的点点血迹，而遗憾的是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他竟连女子真正的名讳都不知晓。更因为心中的那份爱恋，他誓死都不肯叫她一声师父。所以如今，他竟是连一个可以呼唤她的称谓都没有。

如此痛心疾首之后，是少年狠狠一下闭上双眼，又紧紧的更加一下抱紧了怀中的女子，握住她苍白冰冷的手，终于仰天大喊一句：“姑姑，我错了，我错了…我哪怕再有一瞬间的时光逆转，都不会对你有一丝一毫的责怪。我怎么可以对你有丁点的责怪及恨意。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都是我造成的……”

远处山风咋起，落叶飘拂。

然死亡却像大片大片血色幔帐一样旋绕在女子周身。

她轻抬眼，看着这个自己亲手教导出来的徒弟，看着他那一双自己曾经一度非常喜欢的清澈眼眸，只说一句：“可惜，我还是比不上你那些师兄弟，更比不上你称之为师父的那个人。然你如今所用的这些术法，却全都是我教的。你竟用我教的术法，去替要杀我的人挡了那一掌。呵，真真是个乖徒儿，可这个徒弟，却从没叫过我一声师父。”

只这一句后，女子便彻底闭了眼。

凄风满山的梵山顶峰上，秋风凉凉。

他抱着她的手臂似乎顿了一下。

再按着她的腰肢，一寸寸，让她紧紧贴住自己，深沉的眼眸流露出的全是痛心于绝望，良久，才听他声音沙哑缓缓道：“我为什么从不叫你师父，是因为师父一出，便再也不是同一个等级。师父一出，我和你之间，便再也走不到同一条道上。甚至是一声姑姑，我都不敢出口。我怕这一出口，便是永远的没了结果。可没想如今这样的结果，却是我一手促成的。然这么多年的相处，你竟从不肯告诉过我你名讳。姑姑，我想如今这一声姑姑，倒是可以算我唤你的名讳。没有长辈之分，没有师徒之情，你只是我的姑姑，我爱到深处的姑姑…”

少年十指紧扣，几乎要把她整个捏碎，再融入自己的身体里一样。忘乎所以的一句一句大喊：“姑姑…姑姑…”

却是再也唤不醒怀中的人。

他的师父及师叔师伯此时却是由空而降，看着怀抱女子痛彻心扉叫喊的徒弟。

说的却是：“如今这妖孽已筋脉尽毁，若无回天的法术，是必定不会再有醒来的机会。为师不会忘记云端之上你扰乱她心神的话，就因有你这话，为师和你众师叔伯才能借机一并将她重伤。如今妖孽已成这样，你也莫在伤心。今日之事，也算你将功补过，只要你今后和众师兄弟一起潜心修炼，继续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之前种种，为师和你师叔师伯就当没发生过，你也莫在觉得自责。”

“将功补过？”他却凄然地一声好笑：“原来这叫将功补过。我为了这所谓的将功补过，竟害死了自己心中的至爱，呵，如此惨痛人心的将功补过，你们觉得我会稀罕吗？”

“你…”他的师父似乎没料到他会说此一句，气急道：“心中至爱。你可知你今日此话是有多么严重，身为修仙之人，却爱上这样一只心肠歹毒祸害苍然的妖孽。你怎么对得起你那么多死去的师兄弟，怎么对得起为师这么多年的苦心教诲。我太阴穷途一生，却教养了你这样一个被妖孽所迷惑是非不分的好徒弟，当真的为师的好徒弟啊！”

说完，竟是激烈的一转眼，对着下方一众弟子大喝道：“把这孽徒和这妖孽一起关入后山，三日之后，用这妖孽的命，来祭奠我梵山众多惨死的同门！”

三日之后，用这妖孽的命，来祭奠我梵山众多惨死的同门！

少年口中缓缓重复着这句话，一直重复到嘶声大笑，那笑疯狂又冷冽，激烈又阴凉，在场的他的师父及几位师叔师伯听在耳里，都觉得心里一阵灰亮阴暗。

“用这妖孽的命，来祭奠我梵山众多惨死的同门！”他突然的一个转眼，用从来没有过的目光，看着那位教养他多年的师父。

“徒儿记得从来梵山的第一天开始，师父就教导我们要潜心修行，亦要正直善良心系天下苍生。”他笑：“可原来师父所谓的端正善良心系天下苍生，便是如此乘人之危背后偷袭，便是如今这样用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来祭奠那些早已死去的人。呵，当真是心系苍生的修仙之士！”

“你说什么胡话！”他师父气急：“为名除害心系苍生自然是我梵山所有修仙之士的己任，可要知你怀中所抱的是怎么样一只妖孽，又是什么样一个不为人接受容纳的身份。且你众多师兄弟，难道不是命丧她之手吗？为师拿她的命去祭奠你那些无辜亡死的师兄弟，又有什么不对？”

他的师父，几乎是吼着说完最后一句。

然他却还是笑，还是同样阴冷又激烈的笑，可这笑却还带着讽刺：“对，师父说的没有错，杀人偿命这自然是天经地义。不过徒儿还有一事要禀明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