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满心的甜蜜，说这话也只是随意的一句玩笑。
可没想到这样的一句玩笑竟成了真！
抬头看着远处雾色笼罩的山丘，殿外大红喜字依旧满山，樱花树上，盏盏大红灯笼迎风飞舞，荡漾出一道道奇异又绚丽的喜庆。
然而这样的喜庆，却是刺得人心眼发痛。
嘴角勾起一抹迷离的微笑，抬手狠狠一使力，被抽离骨肉的剑带出一串串洋洋洒洒的血珠……
“元夙！”
倾倾情急之下一声大喊，快速遁闪过来想抓住我手，可惜为时已晚，那剑已经被我连根拔出。
我手中握着还在滴血的长剑，看着那只不可置信看着我的凤凰。
抬眼，微笑，说：“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记得。我记得我当日说，若你变心的爱上别的姑娘，我定掏了你的心肝来泡酒喝.....”
他面有疑色，来不及反应。
我已手持鲜血洋洒洒的长剑，刺穿凤骨。那一边再术法轻起，直抓那琴鸟心脏……
如此一箭双雕，一手两命，也算抵了我这被背叛的阵阵心疼。
甚好，甚好……
如此黄粱一梦般醒来，我竟觉得骨头生生作痛。
想来该是梦里那凤凰那一剑刺的太深入，以至于百转千回地梦醒之后，竟都还清晰如此地疼痛入骨。
我掀被起身。
惊扰了旁边那只趴床而睡的狐狸倾倾。
她惊喜看着我：“狐三儿，你终于醒了！”
我看着她那一双哭成水泡般醉眼朦胧的眼睛，轻点头。便赤足下地，什么也不说地直往外走。
听她在身后大喊：“你要去哪里？”
我这才回神。
“去完成一件多年前就应该完了的心事！”
她却一下上前，挡在了门口，一句：“你莫要冲动…”
我却仰头而笑。“冲动吗？若我不冲动的话，那岂不就显得自己太过大方了点。可你知道的，我生性一向小气，可是没那么大度的。”
她看着我：“那你想要什么？”
“自然是别人欠了我什么，我就该要回什么。”
至此故地重游。
我眼无别物，只看着那只见我从天而降，本来还一派喜笑如花的脸，瞬间惊诧煞白的鸟类。
“…姑…姑姑，你怎地又回来了？”
我一步一步走去，二话不说弹指一挥先静止了旁边一只只想要上来多嘴的小奴小婢。
一直走到离她很近的距离，才笑：“自然是太过想念于你，回来看你的。不然你以为这样万里千山的来来回回，不浪费体力的吗？”
她干巴巴一笑，道：“姑姑若是想离歌了，让人稍来一句话便是。离歌自当亲自前去拜访姑姑，哪能让姑姑这样万里千山来来回回地飞。离歌心里甚是过意不去。”
“你自然是该过意不去的。”我笑。“不然，又怎么对得起胸腔那十二颗跳动的蛟珠呢？”
她面上惊了惊，望着我：“…姑姑！”
我继续嘴角掠笑，看着她煞白的小脸：“还真真是美艳的不可方物。只是如此美艳又如何，还不是我笔墨之下一幅无气息的死物。也怪我当场画你之时忘了画出一颗善良的心肝，不然也不会像今日这般被反噬一口。”
她面上更加僵了僵“…姑姑此话是何意，离歌，离歌听不懂！”
“听不懂吗？”我反看着她，一步步逼近：“如此七窍玲珑的心思，又怎能听不懂呢？还是你以为今时今日以贵为凤族媳妇，便可以不用惧怕，更没脸没皮地忘记自己本身只是我笔墨底下一只画中之鸟，只因我一滴心头血才能幻化成如此美貌之人形！”
“更或者还如六年之前一样，忘恩负义夺我夫君，更还迷惑其心，教唆其夺我心肝为你续命？”我笑：“还当真是只心思单纯的琴鸟，你当真以为在这余下百万年的生命里，我就当真记不起半分，还是哪怕记起来，也会心宽大度地不予追究？普天之下，让你就这样逍遥自在过一生？”
“你…”她面色煞白如纸：“…你都记起来了？”
“不然呢，你难道还真想就这样富贵繁华地过完这一生？”
她面如死灰，却又一下破罐子破摔般地抬头望着我：“事已至此，我知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用。当年是我心存贪恋，乘你重伤之时用尽半生灵力，封了凤郎和你在太虚山十几年相处的点滴记忆，千山万里的带着凤郎回到凤界。至此在凤郎心中，便一直都以为是我忘记生死的从魔界救他回来。”
她嘴带迷离微笑：“要知凤郎他确实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自醒来开始，便对我万般呵护百般爱怜。更是不顾身份的悬殊，亲自跪求凤帝成全我俩婚事。那一段日子，也是我此生最难忘最幸福的日子。可我也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终有一日还是会离开自己。果然那一日，不久之后便还是来了…”
她面露苦涩：“你不知当日在大殿上看到你，我心里是如何的一种伤痛？就差那么一点，差那么一点我和凤郎便可以喜结连理，从此他心有我，我心也只有他。可你却白骨穿心地取我心肝！”
她低眸，睫毛之上一颗露珠般水雾琴轻盈晃动，又抬眸：“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在凤郎心里，便永世都认定你的恶毒和残忍。可如今多少个日日月月过去，我和凤郎也已重结连理，你却为何还要记起这般陈年旧事？你为何就不肯放过我，为何就不肯成全我们这一世？”
“成全你们这一世？那么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所谓要成全的这件东西，可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还是你用不光明手段抢来的？”
她一下哑言。
等再次抬眸时，却是泪眼朦胧，一下滑跪于地上：“…姑姑，这一世离歌若是没有了凤郎，那么生命亦如死灰一般再无了生机。所以离歌求求你，求你就像当日给了离歌生命一般，再给离歌一次重生的机会。离歌来世哪怕用尽一生来偿还，也必定会报答姑姑的…”
我看着地上这只哭的好不凄楚可怜的琴鸟。
却是笑：“当真是发自肺腑一般感人的一段话。你跟了我那么多年，应该也知道我的性子，虽不是什么大恶的心肠，却也没有如此大度的气魄，如今你又怎么敢在这里求我给你一世的幸福？况且这幸福还是从我身上生生夺走的！你说，我又怎会如此大度？”
话落，她只管震惊地双眼望着我，对这世间的不舍与留恋从那里面一一闪过。
“…姑姑，姑姑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这一次！我舍不得凤郎，我舍不得离开这人世…我求求你了姑姑，您就原谅离歌这一次好不好？”
“原谅你？”我好笑转目：“我若原谅你了，那么谁又来偿还我这些年所受的伤害？这世上纵有那大度之人，可却一定不会是我！”
是以，原谅她，我终究不会有那么大度的心肠。
当日太虚山上，我因闲来无事，便学起了人间那些舞文弄墨的公子，找了纸张来研墨作画，画的便是我那方寸不到的小小茅屋及院外那一棵梨树繁花。
作完之时却觉如此茅屋加梨树太过清冷孤寂，便提笔一挥，在那梨树枝头落下一只伶俐小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