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觉霹雳，一下直起了身子。

“你说什么？”

他依旧声音冷冷。“我说过的，你安然回来之后，便是我们永不相见之时。”

我心中却是一揪，没来由的。

想起西天之行，佛殿之上，他和佛祖的你那段对话。

“当日西天雷音佛殿上，佛祖有说过让你潜心修道完成重任！是以你这次回梵山之后，就当真是永远不再不回来了，是不是？”

他点头。

我心中一哽，又说：“可那样的话，我欠你的，又该怎么去还？”

“我早说过的，我不稀罕你还我什么。”

“可这样的话，我心里会一世都觉得愧疚的。我不想这样带着愧疚过一辈子。”

“救你，是我自己心甘情愿，与你无一丁点关系。”他说。

“可你为什么要这样不求回报的一次次救我？”

他似乎哑言。

枯灯幻影之下，我看着他影于地上的那一抹落寞身影。

心中竟怅然生出一缕浓郁的不舍，伸出手来拉他衣角。轻语，说：“阿暖，你带我一起回梵山可好。我只要在你身边安静做一个端茶送水之人，哪怕只是打扫院落的一个婢女也好。总之，你让我偿还这一世所欠你的，可好？”

枯灯斜影下他身影动了动。

却还是无动于衷一般，轻拿开了我的手。背对与我，半响，才说：“就这样吧，从今往后，你就忘了有我这个人。”

就真踏门而去。

然而枯灯之下，我不能控制地忆起从雪山第一次醒来，对他的种种怀疑与不相信，一直到被凤凰伤后他带我一次次寻仙求佛，中间所经历的点点滴滴。

又想起今夜他若真离开的话，那么从今往后，我当真就再也不能与他相见！

便觉心中一片凄凉哽咽，竟不顾一切的掀被而起，赤足追了出去，从后抱住他，眼泪夺眶而出：“阿暖，我不舍得你走，你去哪里我都愿意跟你去。你带上我好不好？”

凄凉的月光下，他身子动了动。

却在此时耳边脚步响起。

我们同时回头看着立于身后的南亓帝君和浣天神女。

我来不及收回手，便听我那神女母亲不留情面的一段：“子鱼道长，你要知自己身份，修道之人，怎可涉及人间情事。要知这样的情愫不被祝福不说，更是会祸及对方。你堂堂修道之人，怎能这样不顾他人名誉？”

我缓缓收回手，耳边又响起我父浑厚的一段。

“道长万里千山送我女儿归来，本帝也是感激。可我夫人说的也对，你乃修道之人，又有重任在身。实在不该涉及儿女情长之事。还望道长仔细掂量其中轻重，才好早日得道重返天界，造福三界！”

然，道士还是和往常一样，听此明显刻薄的话，却依旧不上于心一样无动于衷。

我却看着身后两位咄咄逼人的架势，忍不住开了口：“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阿暖并没有祸害过我什么。反倒是我，是我欠他太多，这一世都无法偿还！”

“你住嘴！”母亲从石阶上下来，走过来狠狠瞪我一眼：“大晚上的，一你个未出嫁的姑娘不在屋好好呆着！却这样赤足跑出来追人，成何体统！”

又看着道士：“我儿元夙她性子单纯不懂世事，可道长您是修道之人，虽然这世还未凳那仙途，可毕竟是上古神君转世，又怎能不明白这其中厉害？竟还夜会我儿，坏她名誉！当真要我用上‘不知廉耻’这四字才觉心愧吗？”

我却再也听不下去了。

看着一次一次救我重生，如今又被冤枉的道士，毅然道：“不知廉耻的是我，你们都不许说他！”

我看着两位陌生却又真真实实在关心我的帝君和神女，道：“阿暖他至始至终都在不求回答的保护着我，他有什么错？要知即使是错，那也是我一个人的错，什么他坏我名誉，要知我早就不是什么清白之身。所以若要真来论理，也是我玷污了他的名誉，那里是他坏了我的名声？”

话毕，两位大神似都不敢相信，呆滞望着我。

“你……你说什么？”

我毫不退怯地看着我这位神女母亲，声音毅然：“我说，我早已不是什么完璧之身，即使要玷污，也是我玷污了他的名声，哪里…”

却是一巴掌狠狠落在脸上！

“女孩家的，这种话你怎可随便出口！当真是不知道其中厉害所在吗？”

“我没有胡说，我本来就…”

“住口！”神女母亲痛心疾首：“你这破烂孩子，小时虽性子玩逆不潜心练法，我和你父因你是家中老小，又年纪尚小都不予仔细过问。成人后你更是变本加厉，三不五时就偷跑去凡间，在外惹出一堆祸事儿不说，还取了人家凤族太子未过门妻子的心肝，被重伤后竟还自私地隐去气息，害我和你父都以为你已魂飞魄散不在了三界，带了众人前去差那么一点就良成大祸。那知如今你好好的回来，却又和一个道士纠缠不休，此时竟还…竟还…”

她紧捂着胸口，似被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一样。

我看着她这般的神情，心里竟也是一紧。

过去想要牵她的手：“母亲！”

那知她却一下甩开：“别叫我，我没有生过你这样不懂事的女儿！没有生过……”

我听到此，更是没来由的泪如雨下。

明明前尘往事我就已经不记得，明明初见她的时候，我还没有一丁点的感情在心里。然而从今日下午重逢到现在，见着她每每话语里的真切关心和那种发自肺腑的母爱，我还是忍不住触动。

此时见她这样痛彻心扉的骂我，更是觉心肝一阵抽搐！

再唤一句：“母亲！”

她只偏头流着眼泪，厌恶一般看也不再看我一眼。

我确实心疼的狠，又看旁边的帝君。唤了一声：“父君？”

那知他也是一声叹息，只感慨，道：“冤孽，当真是冤孽！即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和你母亲若要强行拆散，岂不真成了棒打鸳鸯，生生阻断了你们一生！”

又转眼看着道士：“本来我和她母亲是百般不情意你们一起的，要知你乃上古神君转世，今世责任重大，又怎可儿女情长？我儿元夙跟了你，注定也是要被世人唾骂成祸害妖孽的！”

“可如今既知你和元夙早有夫妻之实，我们又怎好多说什么。罢了！”他叹息：“那些闲言碎语我们也不在乎了，只要你真心对我三儿好，其它一切的哪怕被世人所不理解所唾骂，我们也原与你们一起承担！选个好点的吉日，就早日正名身份吧！”

我这边还来不及惊诧，更是来不及向两位长辈解释，他们是理解错了。

那知道士那边却突然一句。

“我不愿意。”声音停了停：“不愿意娶元夙为妻！”

时间似乎静止了。

半响，只听母亲一句：“你说什么？”划破了夜空！

我似也好像才回过神来一样。

果然，果然他还是嫌弃我的。

当夜我说要嫁他为妻来报答，他也生气的离开。

我当时还不是很确定是自己那句话得罪了他。如今这样看来，还真是我自己太过愚笨了。我这样一个早不完好的人，又怎么还有脸面说出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