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陆一风，她不认识更不了解，心里总是画着一个大大的问号，而眼前的马云飞，是她在延安共过事的老战友老大哥，经验丰富党性强，是一个绝对可以信赖的同志。用熟不用生，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不禁又想自做主张，自己决定弃用陆一风而启用马云飞，何况马云飞已经跟敌工委取得了联系。

虽是这么想，但苏楠还是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对马云飞道：“老马，我这次到锦州，是来执行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本来东野政治部已经安排专人来协助我，但因为方正事件还没有查明真相，使我对来人有点不放心，所以我想能由你来协助我完成这个重要任务。”

马云飞皱了一下眉头，道：“苏楠，我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是擅自改变上级的安排和决定，是严重地违反组织纪律！而更为严重的是，你这是在怀疑组织不信任组织，你有没有考虑自身的后果？做为一名老党员老同志，我要批评你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自由自我作风，不管到任何时候，你都要相信组织，既然上级能派他来，就说明这个人还是可以完全信赖的。而我也不可能陪你一起犯错误，在没有接到上级指令的情况下，就擅自协助你。”

苏楠沉默了，马云飞不说，她还真没意识到性质会这么严重，她犹豫了很久，才又道：“老马，我接受你的批评，但你也不要给我乱扣帽子，我什么时候不相信组织了？我只是对那个人有点不放心，毕竟我不认识他更不了解他，所以心里有点没底，如果不是我在这见到了你，我是不会有这种想法的。另外，我觉得，相信不等于迷信，因为敌人也是擅于伪装的，这是特殊战线的特殊性、复杂性和残酷性所决定的，我所考虑的不是我个人会有什么后果，我必须要保证我的任务万无一失，为此，我要排除一切可能存在的隐患。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带我去一趟敌工委，请组织再重新确认一下方案，不管最终决定由谁来协助我，我都会放心的。因为我的任务实在太重要了，它关系着这场战役的胜负，绝不能有一点闪失。”

马云飞还是露出一脸无奈的笑容，道：“苏楠，你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既然是东野东北局那边做出的决定，锦州这边也是无权改变的，除非那个人......”说到这，马云飞忽然迟疑了一下，不禁也皱起眉头，道：“按理说，那边派来协助你的应该也是一个对锦州非常熟悉的人，那他就很有可能跟何天明有牵连。”

苏楠：“他的名字叫陆一风，连个代号都没有，所以我对这个人的经验也有疑问。”

“果然是他！”马云飞的脸色也忽然变得凝重了，他起身从炕柜的抽屉里取出几张通缉告示递给苏楠，道：“这是去年何天明的锦州情报站遭到破坏时，敌人通缉的几个人，看来你的担心并不是完全多余的。”

苏楠逐张看完，道：“原来陆一风还是何天明那条线上的重要人物。”

马云飞点头道：“这样看来上级没有给他设代号也是有道理的，因为这边有人认识他，所以不存在身份确认上的困难，至少不会被敌人调包冒充，剩下的问题就是这个人是否可靠了。何天明那条线之所以会出问题，我认为还是跟他们去年遭受打击有直接关系，很可能有人被捕变节没有被组织察觉。这样吧，你先吃饭，我帮你想个主意。”批评归批评，但现在真的发现了隐患，马云飞也认真起来了。

“好！”苏楠这才拿起筷子，她是真饿了，马云飞家的烧麦也是真好吃，一会儿的工夫她就把一盘烧麦吃光了。马云飞这才道：“这样吧，我先冒充你去见一下这个陆一风，先摸摸他的底，如果这个人确实可靠没问题，你再去见他，仍然由他来协助你，如果这个人有问题，我给你发出危险信号，你再决定后边怎么办。”

“太好了！老马，真是太谢谢你了！”苏楠兴奋道，“那我现在就给你介绍一下我此行的任务，中央在锦州有一名直线情报员，他的代号叫青蛇，本来也是应东北方面的要求，中央把他移交给了东北局，让东北方面派人直接跟他联系，但也正是因为方正事件，中央取消了东北直接与青蛇联系的资格，派我前来在青蛇与东北之间架起一条安全隔离线，也就是说，青蛇把情报交给我，我再交给陆一风，然后再由陆一风送交锦州敌工委。”

马云飞点头，微笑道：“我明白了，原来你就是海棠花！”

苏楠不禁一愣，急问：“为什么这么说？”

马云飞：“以前华北局都是用暗号广播向我下达指令的，所以我每天都要按时收听特线波段，这几天广播里连续播报一句话：‘青蛇，大姐身体不适，海棠花与你私会。’所以我就知道你就是海棠花了。”

“原来是这样。”苏楠迟疑了一下，对马云飞道：“不过我并不是海棠花，我的代号叫屏风，也正是取隔离之意，可能中央另有安排，在接到新的指令以前，我们先按计划进行。”虽然苏楠信任马云飞，但还是不能把底全都交给他。

苏楠问：“锦州有报社吗？”

马云飞点头，“有一家锦州日报。”

苏楠：“如果陆一风可靠，你就在报上发广告：高价收购宋代青花瓷，下边留个接头地点；如果发现他有问题，你就在报上发：高价收购元代青花瓷，下边也留个接头地点，我想办法帮你脱身。”

“我明白。”马云飞微笑着点下头，又道：“你现在落脚的那家张家旅店，老板是我的人，所以我才没有到那里去见你，如果你信任黄薇，就别换地方了，我让她关注那里的情况，如果有危险，她会马上通知你。现在风平浪静，还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等战役一打起来，城里就会有很严的管制措施，你人生地不熟，可能会有麻烦。”苏楠点头，马云飞又道：“一会儿小黄就不跟你回旅店了，明天让他带我出城去见陆一风。”

苏楠点头，“好，我现在就把与陆一风接头的暗语告诉你。”

天黑以后，苏楠才回到张家旅店，一上楼，就发现走廊的尽头席地盘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娘，正就着咸菜啃着窝头，身边放着一只大挎篮，篮上盖着一块蓝布。苏楠看着她，她也注视着苏楠，待苏楠开门要进屋的时候，大娘才终于开口：“大闺女，买点枣尝尝吧。”说着掀开篮子上的蓝布，露出多半篮的大枣，“两毛钱一小瓢，自家树结的，又甜又脆，可好吃了。”

说实话，苏楠倒是很喜欢吃枣的，不过她此刻看着大娘，却是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走到大娘近前看看篮子里的枣，问：“大娘，你这些枣大概能值多少钱呐？我想都要了。”

大娘听罢，不禁喜上眉梢，“大闺女，你可真是个好人，你要是都买了，我也就不用在这遭罪了，明天一早就可以回家了。”说完，她看着篮子估量了一下，道：“你就给我十块钱吧，咱俩谁占便宜都占不了多少。”

苏楠：“我给你十一块钱，你把这篮子和这个小瓢都给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