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街上，何天明感受到了孤独，仅仅是在两年前，他都可以随便地在城里找到一个落脚点，可是现在，若大的锦州城他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放心说话的人，边走边想，最后他拿定主意，一个冒险而便捷的主意。

来到王世贞的店铺附近，何天明观察了一下，王世贞的土特产店窗户落板门上锁，上边都贴了封条，看看周围也没有可疑的人，再环顾一下，他发现不远处有一家‘锦州小菜’店，一位大妈正靠着门框往街上闲望，何天明走过去，对大妈道：“大嫂，给我拿一小罐腌黄瓜。”

趁着大妈找零的工夫，何天明问：“大嫂，那家店怎么了？”大妈顺着何天明的目光看了一眼王世贞的店铺，回道：“那家店的王掌柜是共党，前几天被特务给抓走了。”何天明点下头，“哦，原来是被锦园的人给抓走啦。”大妈纠正道：“不是，听说是被小白楼的特务给抓走的。”

知道这个就够了，何天明提着小菜离开小店，间隔一门就是面食店，他进去买了四个杂面馒头，走不多远又看见一个杂货铺，于是又买了一把剔肉的尖刀别在腰后，然后就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下了，这种时候还是躲在屋里最为安全。就着小菜把肚子填饱，然后就躺在床上等天黑。

躺在床上，何天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此刻的心情可以用悲壮来形容，他知道这一逃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如果他能找出内奸证实自己的清白，这一切还情有可原，可如果他证实不了自己怎么办？

“陆一风，赵晓红！”何天明不自禁地把这两个名字说出声来，在这两天里，他一直在思考着这两个人，他越想越觉得赵晓红可疑，而一想到赵晓红，他就很自然地又想到了陆一风，一想到陆一风可能有问题，他就不禁浑身发冷，如果在东野司令部里隐藏着敌人的内奸，那将给东北野战军带来致命的威胁，后果不堪想象！他越想越感到可怕，所以他才最终决定逃跑，哪怕身败名裂，哪怕搭上自己的生命，他也要尽快地查明真相，即使最后证明陆一风没有问题，他认为这也是值得的，为了党为了人民军队，任何潜在的威胁都不容马虎。

天色将暗的时候，何天明离开旅店，转到了小白楼附近，他的想法就是抓个特务直接问内情，这是当年他在游击队里当侦察兵时抓舌头的做法。

六十三，9月9日（14）

都是时间的恪守者，差三分钟六点半的时候，四个人前后脚地将车停靠在锦秀酒楼门前，下车后几个人相互寒喧几句，然后便一起步入酒楼。

菜上齐，酒满杯，李汝和、周应群和江伟三个人都将目光瞄向了林夕。林夕起身微笑着看看三人，然后冲李汝和道：“我和江处长都已经到锦州三天了，李参谋长也没能尽地主之宜为我们接风洗尘，所以今天只好由晚生出面请几位过来聚聚。”李汝和刚要接话，林夕忙又道：“开个玩笑，其实今天请三位前辈来，主要是向大家通报一下，共党间谍案告破，共党间谍姚美贞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已经全部招供。此案是由我们大家共同侦破的，林夕不敢贪功，所以在这里也不敢言谢，只备薄酒，以示庆祝”说完，端起杯向三人致意，三人也都起身端杯，一饮而尽。

落座之后，江伟先开口道：“短短三天，林专员就侦破了共党间谍案，不愧是毛先生的得意门生。”林夕摇头轻唉一声，回道：“说来惭愧，本来我是看走眼了，若不是白白搭上欧阳少华一条性命，还不会这么快就让姚美贞这个共党间谍浮出水面。说到此案，还是周处长居功至伟，否则，我们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共党间谍的存在，还不知道会失窃多少机密。”

林夕给三人重新斟满酒，然后回座取出六页纸分递李汝和、江伟和周应群，道：“这是口供的简录，我们就各写各的报告吧。”三个人接过去大致看了一遍，李汝和笑道：“嗯，跟我们司令部分析的情形基本上一致。”周应群将纸折起收入里怀，向林夕道：“本来我也是怀疑宁静的，没想到这个姚美贞还真是共党间谍，这次我也看走眼了。”

林夕冲周应群笑了笑，道：“我们之所以会看走眼，其实是因为我们都太高估共党分子了，以林某以往的经验，共党分子都是很狡猾的，都是把自己隐藏很深的，所以虽然姚美贞表现出了很明显的间谍特征，但我还是更怀疑表现出潜伏特征的宁静，这大概就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吧，有些时候，我们就是因为太在意那些狡猾的共党，反而忽略了那些拙笨的共党。”

周应群点点头，“也许是这样，不过那个宁静也的确有诸多疑点，据我了解，她在学生时期就已经被赤化了，而且还是一个活跃分子，当年她参加的那个支前队，也正是共党组织的。”

“原来是这样。”林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对李汝和道：“李参谋长，这个宁静我暂且先借用几天，一则，我把她留在身边再观察观察；二则，如果共党再派人来联络化蝶，我也可以让她去冒充一下，管他大小再钓他一条鱼。”

李汝和点头，道：“既然林专员要借用宁静，那就让她留在锦园好了。”李汝和说完，端起杯又道：“刚才林专员责怪我没有给几位接风洗尘，那我现在就借花献佛敬大家一杯，给大家赔个不是。”一杯酒下肚，李汝和道：“其实我这个参谋长也就是挂个名头而已，做不了什么主，这个司令部是唐云山从青岛带过来的，里边的人也都是副总司令的老部下，若不是出了共党间谍，根本就不用我操这么多心。”

林夕笑道：“据我所知，唐参谋长已经被派往锦西了，这个司令部现在已经是您一手主持了。”

李汝和讪讪地笑了笑，回道：“林专员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林夕也笑了笑，从衣袋里又取出一张纸递给李汝和，“这四个人都是跟姚美贞上过床给她提供过情报的人，若在平时，我今天就应该展开调查了，但考虑到现在大战在即，所以未敢轻举妄动，此事还请李参谋长给我一个建议。”

李汝和接过去看了一眼，然后道：“感谢林专员以大局为重，副总司令也正在担心这个，我来的时候，副总司令还特意让我探探林专员的口风。这四个人都是科长以上的重要人员，如果这四个人都隔离调查的话，那司令部也就瘫痪了，现在大战在即，最怕的就是军心不稳。副总司令说，他对这些人都非常了解，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这些人绝不会是共党，最多也就是被共党迷惑小有利用，所以还请林专员权宜。”

林夕：“此事关系重大，林夕不敢擅做主张，所以我已经将情况向南京毛先生做了汇报，正在等候指示。就我个人认为，这四个人是共党的可能性也的确不大，否则姚美贞也不会一而再地要策反欧阳少华，而是应该早就将他灭口了。”

李汝和：“林专员此言有理，我回去以后跟副总司令汇报一下。”说完，又向江伟问道：“江处长，共军有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