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林：“放飞了？什么意思？”

何天明：“意思就是现在连我都找不到他们了，我给他们的指令就是休眠潜伏，一切由他们自己做主，大部队兵临城下就是命令，城垣一破就是行动的时间，无需我再下达指令。”

吴林：“你的意思是说，这个行动队现在还是否存在，我们无人知道也无法求证，是吗？”

何天明点头，“目前来说就是这个状况，本来王世贞还有可能找到他们，我只是说有可能，因为他参与了第一批人员的安置工作，也许会知道一些线索，这也正是我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如果王世贞投敌，有可能会给他们带来一些麻烦，但现在我也无能为力，只能靠他们自己应变了。不过，他们手里有一部电台，有可能会主动联系我们。”

王升与吴林互视一下，王升道：“请你详细介绍一下这个行动队的情况。”

何天明：“这个行动队一共有六十二个人，队长叫刘宏，指导员叫周涛，六十名队员全都是从主力纵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优秀战士，都是***员，老家都是锦州周边的，从四月份开始，分五批潜入锦州，现在都已经在城内安顿好了，武器我也都给他们准备齐了，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所以我把他们放飞了。”

吴林犹豫了一下，又问：“关于那条内线，你了解多少？”

何天明：“我只知道他是范汉杰司令部机要科里的一名参谋，代号化蝶。”

王升和吴林又相视一眼，吴林道：“请你介绍一下王世贞和联络点的相关人员，以及你们的联络方式。”

何天明：“王世贞是与我同村的老乡，抗战初期我们一起参加了游击队，后来不久他就负伤回家了，虽然后来我回过村子几次，但也只是悄悄回去到家里看一眼就走了，所以也没再见过他。直到两年前，我才在城里偶遇他，他在城里开了一个铺面，卖土特产，当天他留我在家里吃饭，他跟我说，他媳妇一年前去世了，两个孩子也都跟八路走了，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所以他才进城盘了一个铺面做点小本生意，我看他条件不错，就发展了他，但我没让他对接任何人，只做为我在城里的一个秘密落脚点，所以除了我没有别人知道他，所以在接到上级命令让我撤离锦州的时候，我只把他留下了。”

何天明：“他店里的伙计叫朱来福，也是与我同村的，当年王世贞开店的时候带他一起进城的，不过当时我并没有发展他，是王世贞后发展的。再就是赵晓红，她是我们一位烈士的遗孀，他丈夫当年是锦州情报站的成员，抗战时期被捕了，在四五年抗战胜利前夕被日本鬼子杀害了，自从她丈夫被捕以后，她母子的生活一直是由副站长陆一风同志照顾，在我们撤离锦州的时候，我问过她是否要跟我们一起走，她说她不想离开锦州，所以我就让王世贞继续照顾她。她的情况稍有特殊，她知道我是地下党，也认识我们很多同志，但我并没有让她帮我们做过任何事情，所以严格地讲，她以前并不是我们的同志，只能算是自己人，直到九月二号那天我在王世贞那里见到她，她主动提出想为我们做事，我才接收她，让她担任了联络员。”

何天明：“在我撤离锦州以后，上级就把锦州的情报工作交给你们冀察热辽分局负责了，所以王世贞那个联络点实际上一直处于休眠状态，直到四个月前在向锦州派入行动队的时候，我才起用了这个联络点。当时的联络方式是这样的，我把指令通过电报发到辽西独立四师，由侦察参谋张宏新进城传达给王世贞，再由王世贞转达给队长刘宏，我把行动队放飞以后，这条线也就不存在了。我这次回锦州以后，在九月二号那天进了一次城，把跟我一同回来的李宇明同志留在了城里观察敌情动向，并重新布置了一下联络线，由张宏新担任城外联络员，负责由城外向城内传达指令，由赵晓红担任城内联络员，负责由城内向城外传递消息，不过我给她的城外联络点是小王村的张家，这次因为事态严重情况紧急，所以李宇明把她直接带到这里了。”

吴林：“朱来福担负什么？”

何天明：“我担心他经验不足对他不放心，所以只让他帮王世贞守点看摊。”

吴林又问：“听安宇讲，你当时说要亲自送方正进城的，为什么后来又让张宏新送他进城了？”

何天明：“本来我是想亲自送方正进城的，但华北局的同志这两天要前来与我接洽，所以我要留下来等他们。”

王升：“对这次事件，你有什么看法？”

何天明：“现在了解到的情况很有限，我不好妄下断言。”

王升：“好吧，那我直说，你认为我们内部会不会有内奸？”

何天明：“从敌人于方正同志进城的第二天直接扑到联络点去抓人的情形来看，我认为有这个可能。”

王升：“如果有内奸，你认为会是谁呢？”

三十一，9月7日（17）

何天明：“这个我不好随便断言，只能说一下我个人的感觉。除朱来福和赵晓红之外只有我、张宏新和李宇明知道王世贞那个店铺，张宏新是护送方正去那里的，但他参与了抵抗并被捕或牺牲，所以我认为他不可能是内奸；其他三个人，朱来福就住在王世贞家里，他肯定是知道方正的，从情况上看，他也很象内奸，因为只有他没有被抓，而且轻易地逃脱了，但我感觉他并不是内奸，没有依据，只是一种感觉，那个小伙子太纯朴老实，是不会说谎的那种人，当初我没有发展他就是因为他办事不机灵应变能力差不让人放心；李宇明呢，他说自九月二号之后就没有再去过王世贞那里，更不知道方正的事情，我认为他的话是可信的，就算他去找王世贞，王世贞也不会带他到后边见方正，而且他跟我在一起有六七年了，我对他还是非常信任的。”

何天明迟疑了一下，继续道：“而赵晓红呢，她自己也说头天晚上在王世贞那里见到了方正，而且还说了几句话。她说出事当天上午，她在家里炖鸡，准备中午拿过去给方正吃，可当她送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边已经出事了，她说王世贞可能就是为了保护她才故意制造混乱的，然后她就马上去找李宇明，之后便跟他一起出城来给我报信了。”

何天明又道：“现在回想起来，我总觉得她有些可疑，其实我对这个女人的印象一直不太好。赵晓红跟朱来福正好相反，这个女人很精明，说话办事都非常老练，按理说，她是很适合做地下工作的，但我就是对她的品格作风看不过眼，刚才我说过，在她丈夫被捕以后，由副站长陆一风同志照顾她母子俩，有一次我去探望她，发现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很不正常，那时候她丈夫还在狱中还没有就义，而陆一风也有老婆孩子，后来我分别找了他们两个人谈话，但他们都说是对方勾引自己，也都承认了错误。特殊时期，这种事情不便张扬，而且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照顾赵晓红，所以我只对他们进行了口头警告批评，勒令他们立即断绝这种不正当的关系，但仍然让陆一风继续照顾赵晓红，虽然没再被我抓到现行，但我知道他们并没有断绝那种关系。今年四月份，我带刘宏来锦州的时候，曾向王世贞打听赵晓红的状况，王世贞只说他每月按时给赵晓红送钱送粮，帮她干干体力活，赵晓红也基本不到他这里来，那时两个人的关系很平常。可九月二号我去看王世贞的时候，赵晓红却正在他家里，我悄悄问朱来福赵晓红最近是不是经常来，朱来福告诉我，她何止是经常来，有时候就睡在那里，我很惊讶，于是马上就在王世贞家里找赵晓红单独谈了一次话，她当时跟我说的非常诚肯，说她还年轻，不想守一辈寡，总得找个男人托付后半生，这一年来王世贞对她照顾有加，她认为王世贞是一个可以依托的男人，所以她想嫁给王世贞，而且提出来要帮我们做事。她说的在情在理，一个亡夫一个丧妻，两个人在一起很正当，而且也是一桩好事儿，所以我很痛快地就赞成了，只是叫她先不要急，可以把关系先确定下来，但不要现在就搬过来一起住，万一联络点出事，不会被敌人一窝端，总要有个通风报信的。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我总觉得她和王世贞的关系很突然，感觉她象是为了某种目的而突然接近王世贞的。还有一件事现在回想起来也让我感觉很可疑，九月二号我到王世贞那里后，赵晓红两次想离开，但都被我留下了，我有一个出于安全的习惯，在我离开之前，一般不会让别人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