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先说说自己吧。”

姚美贞抿了几下嘴唇才开口道：“我是十八岁那年逃婚从家里跑出来的，正好赶上五十三军招女兵，我就参军了，入伍后一直在军部做接线员，后来成立一兵团，我被抽调到司令部，还是在通讯科做接线员，后来才进的机要科。”

林夕：“怎么进的机要科？”

姚美贞：“长官安排的呗。”

林夕碰了个软钉子，自己不禁也笑了，“好吧，那继续说。”

姚美贞：“就这些，没了。”

林夕：“你应该有很多故事。”

姚美贞把头低下了，见她不吭声，林夕阴沉地道：“怎么？需要换个地方说吗？”

姚美贞抬起头，放出一丝苦笑，眼里居然出现了一点闪亮的东西，委屈道：“我是有很多故事，可你让我怎么说？我说我入伍的第二天就被长官强bao了，你能为我伸张吗？”林夕一副淡然的表情，道：“说下去。”姚美贞喘了两口气才漠然地继续道：“他说他会娶我的，可他有老婆孩子，其实能做个军长的姨太我也认了，可他根本就没有让我进他家门的意思，我就那么不明不白地跟他在部队里苟且了三年。后来兵团司令部向各师部抽人，他象甩包袱似的第一个就把我送去了，还说那地方好。不过司令部是挺好的，不用再跟着部队东奔西跑了，可以安安全全踏踏实实地坐在青岛了。”

林夕：“进司令部以后呢？”

姚美贞犹豫了一下，抿了几下嘴唇道：“进司令部以后我还是做接线员，不过我不甘心整天窝在屋里坐在那拔这个插那个地忙碌，于是我勾引了一个长官，我承认是我主动的，后来他就让我去了机要科。”

林夕：“说一下你和欧阳少华的关系。”

姚美贞：“我刚到机要科的时候，他看上我了，说要娶我，其实我心里是挺乐意的，不过那时候我不敢答应，因为我身不由己，怕那位长官对我和欧阳不利，所以就拒绝了他。不过那位长官倒是个好人，他听说以后对我说以后不会再见我了，让我自己找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其实我跟那个长官只睡过两回。可当我想回头答应欧阳的时候，他变心了，开始对宁静好了，那时候他理都不理我。”

林夕：“你还跟谁睡过？”

姚美贞：“没别人了，我就跟这两个男人睡过。”

林夕：“你不是勾引了很多人吗？”

“谁说的？”姚美贞有些气急了，林夕一瞪眼，喝道：“回答我的问题！”

“我哪里勾引很多人了？”姚美贞委屈道，“长官，不是我勾引，是那些人以为我水性杨花，就来哄骗我想占我便宜，我对他们所有人就是一句话：‘想睡我可以，一顶花轿把我抬回家，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可我现在不还在当差服役么？”

林夕扭头对文华道：“你说她这种坐姿算不算是一种勾引？”文华又看了一眼姚美贞，然后轻轻地向林夕点下头，吓得姚美贞立刻放松下来换了一个坐姿，道：“反正我说的都是真的。”

林夕淡淡地道：“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再考虑一下。”然后拿起姚美贞的答题纸看看：最孤僻的人夏妍，经常独自外出的人杨娟，最吝啬自私的人夏妍，最热心大方的人宁静，注意力最不集中的人夏妍，记性最不好的人宁静，最沉着的人宁静王根生，交际最广的人王根生夏妍，最不可能是共党的人杨娟，最可能是共党的人夏妍，通篇没有欧阳少华的名字。林夕抬头看看姚美贞，姚美贞急忙道：“长官，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没再跟别人睡过。”

林夕：“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姚美贞摇摇头，林夕对郑刚道：“换宁静。”

姚美贞出去了，林夕捡起宁静的档案翻开看看，虽然也记了很多却不复杂：宁静，二十五岁，河南郑州人，七年军龄，进入司令部以前一直在二十七军军部医院做护士。林夕又拿起她的答题纸看看：最孤僻的人欧阳少华，经常独自外出的人姚美娟，最吝啬的人夏妍，最热心大方的人王根生，注意力最不集中的人夏妍，记性最不好的人宁静，最沉着的人王根生宁静，交际最广的人姚美贞欧阳少华，最不可能是共党的人杨娟，最可能是共党的人姚美贞。

二十七，9月7日（13）

此刻的宁静，心里却无法宁静，因为她就是林夕要找的那个共党间谍化蝶。

她不是一个专业的特工，甚至都不是一个有多少斗争经验的情报员，只是偶然的机遇使她进入了敌营，面对当前的状况，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现，她只能强做镇定以掩饰内心的不安。林夕那诡秘的笑容一直可怕地在她脑海中闪现，她敏感地意识到这个大特务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她搞不明白自己到底露出了什么破绽，让林夕一下子就盯上了自己。

可能只有宁静自己知道夏妍是个特务。从进入机要科的第一天起，宁静就开始观察身边的这几个同事，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很可疑的人——最后进入机要科的刘丹，这位年纪比自己还要大一岁的刘姐，虽然给人一种亲切随和的感觉，但她却有很强的知情欲，而且善解人意的她也从来不参与讨论个人纠葛，欧阳迷恋姚美贞也好，向自己示爱也好，刘丹都没说过一句有见解的话，只默默地在一边旁观，看事态的发展，更为重要的是，参谋长唐云山见到刘丹居然很客气，所以宁静认定刘丹是个特务。从青岛到秦皇岛，刘丹跟来了，可要从秦皇岛再迁锦州的时候，刘丹却突然退役了，随情报科里的督察员一起不见了。而到了锦州之后，很快就补进来一个夏妍，宁静猜测这很可能是机构跨区特务换岗，而随后夏妍的表现就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从杨娟到姚美贞，他们一个一个地被林夕叫去问话，把自己放在最后，这意味着什么呢？宁静不得不去思考这个问题，她得出的结论就是在林夕眼里她的嫌疑最大，可是为什么呢？按理说，姚美贞的嫌疑应该最大。宁静哪里会明白，在林夕这个大特务面前，她是那么的稚嫩，虽然她非常聪明，但她缺乏斗争经验，她的那些敏捷心思反而正好落入了林夕的算计，林夕现在所做的其实就是在找异类，五个人之中有一个是共党，那么与众不同的那个人自然就是可疑的。

宁静装做无意地看了欧阳少华一眼，欧阳少华与她对视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一脸无奈地将目光移开了，欧阳少华是她的一个隐患，因为她正在策反欧阳少华。宁静今年二十五岁了，到了可以退役的年龄，当然，她可以选择继续服役，但单身使她很容易引起别人的闲话甚至是怀疑，所以，她最好是在司令部里找个人结婚，这样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留下来了。想嫁人，眼前就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他就是欧阳少华，但嫁给欧阳少华也就意味着她必须要离开机要科，所以宁静必须要先策反他。宁静需要这里的情报，虽然那些文件通知统计在敌人眼里算不得什么机密，但解放军的指战员却可以从中分析出敌人下一步的动向，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事前肯定是要做很多准备的。从欧阳少华的表情来看，宁静知道他还没有出卖自己，但这并不意味着欧阳少华会跟自己同舟共济，因为出卖自己对他也没好处，毕竟是他把自己调到司令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