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来才知道,原来一连和三连很早以前就相互较着劲,谁也不服谁。
两个连都是团里的主力,但他们之前却总要争个第一。
训练的时候比谁成绩好,打仗的时候比谁杀敌多,穿插的时候比谁更快。
就连拉歌的时候,都拼着要比对方唱得更响亮。
这也正常,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军人就应该有争当第一的拼劲儿。
不过其实团里很多人也都是知道的,一连长和三连长私底下的关系也是最好的。
46年反动派军队大举进攻解放区的时候,一连长和三连长都还只是班长。
三连长负了伤,一连长二话不说背着他跑了十七里路才跳出敌人的包围圈。
五次战役围歼雪马里英军的时候,三连长救了一连长的命,自己却被英军的步枪手打伤了腹部,手术的时候还切了半截肠子。
这可是过命的交情!
不过战术反击作战这事儿,一连和三连又较上了劲。
两个连长私底下押上了宝,谁能率先把红旗插上美军阵地的山顶,谁就胜利。
赌注是,输的连长要给赢的连长洗三个月的袜子。
当然,两个人比可没意思,一连和三连也被捎带上。
输的连队,要给赢的连队,洗衣服、唱歌、捶背、按摩。
而这一次,突然通知,三连的主攻被安排给了五连。
五连是什么连队啊?那是刚刚由新兵连改编的新连队!
这让一连长和三连长,心里非常不痛快。
尤其是三连长,找了团里几次,但都无济于事。
军人就必须要服从命令!
既然团里、师里的命令已经确定,谁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两位主力连长遇到薛连长的时候,脸色可就没那么好看了!
薛连长一开始也不知道这档子事儿的,但连里有战士和一连的战士认识,这才知道了这个事儿。
听到了两个连队的恩怨,和两个连长的赌注之后,薛连长和王指导员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薛连长也不由得骂了句:“真他娘的奢侈!”
他看了看王指导员身上的军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
便立刻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我们连在三个小高地上已经驻守了好几个月,前沿的条件可是非常艰苦的。
三个小高地上,水是最珍贵的物资。
军工每次也只能靠着人力,一点一点把水背上来。
敌人封锁最严密的时候,水甚至都是救命圣宝。
我们一个班的人,曾经靠着半水壶水,生生扛了十一天!
在这里,没人舍得用水洗衣服洗脸。
事实上全连自连长以下,所有人早都是一副脏兮兮、胡子拉碴的可怜模样。
不过我们这里的条件艰苦,团里的条件却要好很多。
二线阵地山下就有小溪,坑道里甚至引了储水库。
团阵地的守备部队,不光喝水从来不愁,每半个月还能洗一次澡,衣服也都干干净净。
我们只能干羡慕……
现在听到了两个连长的赌注,竟然有洗衣服之后,谁能忍住不动心思?
于是薛连长果断出击,加入了赌注。
既然三连的主动任务被交给了五连,那么这个赌注,就落在了我们五连的身上。
一听说,赢了可以让主力连一连,给我们洗衣服、唱歌、捶背、按摩。
连里则又是一阵嗷嗷待战。
不过,也是很久之后。抗美援朝战争结束了很多年以后,薛连长才知道了另一件事情。
在新兵连之前,原本的那个五连的连长,曾经跟一连长和三连长,是关系最好的三人。
三个人从抗战时期就加入了革命的队伍,经历了无数次的战斗。
五连虽然不是全团的绝对主力,但也是一直排在前列。
但五连却在铁原打光了。
而后来的我们连,得到了五连的番号,成为了新的五连。
这让两个连长颇有些如鲠在喉。
他们倒不是对薛连长有什么看法,只是害怕我们这个大部分由新兵组成的新兵连,撑不起五连的名号。
但接下来的一仗,则彻底让五连真真正正站了起来!
1952年9月25日,阴.
刚过秋分。
天上云层厚重,使得空气潮湿而沉闷,氤氲着一场大雨。
早在两天前,师里的气象专家便预报今晚会有大雨。
山谷中黑压压地盘旋着数十只蝙蝠,它们在抓紧捕食低飞的蚊虫。
山谷两边的阵地,则看起来是一片安静祥和。
如果不是两军阵地之间不计其数的铁丝网和丑陋的弹坑,几乎看不出什么剑拔弩张和紧张态势。
志愿军阵地上,光秃秃一片。只在一些阴影面的石头缝间,长了几丛野草。
草叶开始干枯泛黄,喻着秋意。
除了能够隐约看到一些蜿蜒曲折的交通壕之外,再看不见任何动静。
经过几天的改造,原本就伪装起来的坑道口,更加隐蔽,再难发现。
但后山隐隐冒起一点点若有若无的热气和炊烟,证明这片光秃秃的山上,暗藏着玄机。
和志愿军阵地上寂静一片相比,美军阵地则要肆意得多。
虽然在志愿军冷枪冷炮战术的袭扰之下,美军士兵不敢在阵地上露头。
但美国兵们的生活水平却并没有因此而下降。
早餐是热牛奶和咖啡,午餐是烤香肠、土豆泥、鸡排和蔬菜,晚餐过后还有管够的可口可乐和冰激凌。
现在,他们在战壕里喝着可乐和啤酒,无所事事地唱歌和喧嚣。
为什么我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因为我就潜伏在他们阵地前沿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不光是我,我身边是整个五连。
在美军阵地的西北方向,还有整个一连。
两个步兵连,近三百人,前一天夜里便出发,潜伏到了美军阵地前沿的两翼位置。
这一趴,就是一整天。
我们一动也不敢动,就这样静静地潜伏。
要知道,我们现在的位置,可是敌人的眼皮子底下!
距离最近的战士,甚至可以听见阵地上美国兵的咒骂声。
而能够为我们提供伪装掩护的,则是大约只有半米左右高的野草丛。
而且这野草丛,并不是完整的一大片,而是一片一片的分割开来。
但这也是我们两军阵地之间,少有的几处还长满了野草的地方。
事实上,美军阵地的正前方,也是一大片草丛,并且草地比这里还要茂盛。
但是不管是我们还是美军,都对那一整片区域非常忌讳。
那里已经是一片充满死气的混合雷区。
被我们称为死域,兔子钻进去都没法活着出来。
一点也不夸张,因为我们真的见到过兔子、狐狸之类的动物跑进去,然后引爆了里面的反步兵雷,被炸得粉身碎骨。
没人能数清楚那里到底埋了多少地雷,甚至是多少种地雷。
有以前南伪军留下的,有美军的,有之前那支志愿军部队留下的,当然也有我们的。
那一片区域的雷场太密集,而且时时刻刻被敌人死盯着,我们找不到什么可以利用的机会。
于是工兵的兄弟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在美军阵地两侧的雷场中,清理出来几条小小的通道。
这,也就是我们现在潜伏的位置。
但清理雷区仅仅只能推进到敌人前沿五六十米左右的位置,而我们则必须潜伏在一百米开外。
也就是说,在我们的前方,还有三四十米的区域是敌人布置的雷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