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照灯的作用一是为了找到我们,二则是给重机枪指示目标。
超过三挺重机枪的火力,追着探照灯打出来的光路,一路砸了过来。
夹杂着曳光弹的重机枪弹雨,在漆黑的夜晚,异常的醒目和绚丽。
曳光弹也并不是只有红色一种颜色,还会有绿色、黄色。
看起来很好看,但那五彩缤纷的背后意味着冷冰冰的死亡。
重机枪的火力很猛烈,最开始的子丨弹丨虽然由于天黑和距离远,会偏差很大。
但是有曳光弹指示弹道,重机枪的射手可以很快调整自己的射击。
二三十发子丨弹丨之后,敌人重机枪的子丨弹丨就已经不再漫无目的。
他们不管那些被探照灯照不见的黑暗区域,紧紧追着探照灯的光柱走。
而探照灯显然是已经发现了我们,正朝着我们这里追过来。
与此同时,敌人最前沿的战壕和工事中,也像是炸了锅一样。
无数支步枪和轻机枪,开始向着我们阵地射击。
陈嘉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力吓得有些懵,毕竟距离敌人阵地太近了。
被几支重机枪和探照灯追着跑的滋味儿,可一点不好受。
我三步并作两步,扯着陈嘉的武装带,将他拖进了交通壕里。
就在我们跳进交通壕的那一刻,敌人的探照灯也打了过来。
霎时间,我们头顶上的土层被敌人的轻重机枪集火。
被机枪子丨弹丨溅起的泥土,纷纷落在我们两个人的头顶上。
“快走!炮要来了。”
我顾不得把气喘匀,又拉着陈嘉沿着交通壕,爬到了山腰位置的二线阵地,找到坑道口,钻了进去。
刚才的情况相当危险,敌人的探照灯和机枪其实并不可怕。
真正可怕的是,我们决不能被敌人压制住。
一旦要是被困住,那么接下来,会有敌人的炮火对我们亲切问候。
当然,这种问候,是我们根本不想要的。
就在我们往二线阵地爬的时候,天空中已经亮起了无数的照明弹。
整个天空先是被染得煞白,紧接着便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这个时候如果抬头仰望天空,没准能被强烈的白光闪瞎眼。
美军阵地上的动静,同时也惊动了英军。
在照明弹亮起来没几秒,英军阵地上的轻重机枪,也跟着美军机枪曳光弹的指示,向着我们阵地上疯狂倾泻。
但我们早已经离开了那个位置,那里现在除了半条已经被打塌的交通壕,空无一人。
这可是在半夜!
如果是在白天,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可能这样全身而退。
但如果真的是在白天,我也并不会带着陈嘉选择那样的狙击阵地。
美军的迫击炮弹是最先落到阵地上的,在照明弹的照耀下,洒出无数金色火星。
那些火星都是爆炸产生的杀伤破片。
紧接着是英军装备的大口径重迫击炮。
每一声爆炸,都好像重锤砸在人胸口,让人有种气血不畅的感觉。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炮弹开始盖过重机枪的火力,像雨点一般落了下来。
我们钻进了坑道,坑道里守着的三班战士已经迎了上来。
一见面,陈嘉就兴奋又炫耀式地喊道:“嘿,我打的!这次是我打得!老子干死了一个美军。”
三班的其他战士一听这话,顿时投来了一种羡慕的眼光。
羡慕中,又带着好奇。
“快讲讲,快讲讲,什么情况?”蒋胜志急切地问道。
陈嘉正要开口说话,坑道外面就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敌人的远程炮火如约而至,霎时间就将整个小小的山头全部覆盖。
整个坑道里都被巨大的爆炸声淹没,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即便是在坑道里,仍旧能够清晰感受到炮火覆盖的威力。
巨大的爆炸声,不用直接接触,就能把人震得五脏六腑都好像要碎掉。
要知道,我们这个时候已经是在坑道口往里二三十米的距离。
但尽管如此,人还是扛不住这样的剧烈爆炸声和震动。
我带着三班的战士,往坑道深处钻。
如果继续待在坑道口附近,可能等不到炮火结束,我们都要被活活震死。
前面的炮火惊动了后面的排里和连里,潘楚瑜排长带着一班支援了上来。
不过外面都是炮火,我们也只能窝在坑道里。
连里又派了人来问情况。
连里的主阵地和排里阵地是没有拉电话线的,所以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得通讯员来回跑着互通情况。
潘楚瑜排长问我:“敌人这又犯什么神经了?大半夜的发疯?”
我还没说话,陈嘉就率先嘚瑟道:“班长带着我下去打冷枪,我打死了一个美军!嘿嘿嘿!”
潘排长听了这话,甚是惊喜。
他看了看我,我则半骂半捧地说道:“瞎说什么?你看到他死了?见尸体了?最多叫击伤。”
志愿军对战场上杀伤的统计非常严格,没看到尸体和确认死亡的,一般都会按照击伤来算。
尽管我可以确定,两发子丨弹丨都打中了目标,而且基本上都在脑袋上。
这样的伤,活下来就是医学奇迹。
但没确认击毙就是不能按照击毙算,最起码在我这个班长这里,不能这样算。
“击伤也算立功!”我还没说完,潘排长就高兴地喊着说道。
说着,潘排长轻轻在陈嘉胸口垒了一拳:“你这小子,可以的!跟你班长好好学,我看行!”
陈嘉笑着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候我又补充道:“两枪都上脸了,基本上没救,工事里的敌人,没法确认是不是真死了。”
潘排长乐着,不以为意:“没事,我如实上报就行,这是好事情。”
我们坐在坑道里,等待着敌人炮火停下来。
但敌人的炮火仿佛是愈来愈猛烈,像是要把整座山给炸塌。
陈嘉向三班的其他战士炫耀式地讲述刚才狙击的整个过程,同时也在自己总结经验教训。
一旁一班的战士也围了过来,用心听着。
“我本来都快睡着了,谁知道班长一下就把我拍醒了,告诉我‘有情况!’”
“我一开始还不相信,这黑漆漆一片的哪里有什么情况啊?可你们猜怎么着?嘿,几分钟之后果然看见敌人碉堡里面的火光!”
说着,陈嘉有些疑惑地问道:“班长,你是怎么知道敌人那个时候要抽烟的?这玩意儿还能有预见性?班长你会算卦啊?”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
这话一出,别说是陈嘉,整个一班和三班的所有人都惊到了。
“班长,你不知道敌人要抽烟?可是明明是你告诉我有情况的啊!”陈嘉顿时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我笑了笑:“我的确是不知道敌人真的会抽烟。但是那个时候,你在打瞌睡啊。”
陈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支支吾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