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炒面，就着浑浊的水，就算是将一顿饭凑合了过去。

坑道作业不像是在地面上挖战壕，有多少人都能铺的开。狭窄的坑道每次也只能容纳一两个人挖掘，其他人都是帮忙倒土的。人多了也没用，一个班作业就已经是极限。

于是一排的三个班就相互轮换，一个班在正面阵地监视敌人，一个班挖坑道，一个班休息。

坑道里潮湿闷热，而且很多蚊虫。尽管上面发下来了干爽除湿的药粉，但是在这种环境里，用处也并不大。

二班有两个战士烂了裆，身上都是红疹子，我们班的陈光义也起了大片的痱子。其实在坑道呆久了，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有些皮肤病。但陈光义身上的痱子弥漫了整个背部和腰部，看起来很渗人。这玩意儿又痒又疼的，很不舒服，陈光义一直忍着，也从不抱怨。

我跟一排长提议，在坑道口附近多开几个通风的管道。这样可以有利于坑道里面的通风和排湿，可以大大改善战士们的居住环境。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并且一排长当时就开始带着二班着手施工。

我赶了好几天的路才到前沿阵地，也累得不行，熟悉完坑道工事之后，就困得想睡觉。

这时候，后山又传来了炮击的声音，听起来像打雷，连绵不绝。

但听着炮声，我这晚却睡得格外的踏实。

天刚蒙蒙亮，我忽然被一阵剧烈的震动和爆炸声惊醒。

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那是榴弹炮炮击的声音！

我们的阵地遭到了敌人炮击！

被惊醒的我下意识抓枪就准备战斗，因为一般在炮击过后，敌人的步兵就会蜂拥而至展开攻击，但是刚抓枪就被身边的陈嘉拦了下来。

陈嘉说：“班长，没事，每天例行的问候。”

我有些不解，陈嘉便给我解释。敌人每天早上、傍晚都会对咱们这边的阵地发动炮击。有时候几分钟，有时候十几分钟，很准时。

新兵连的战士们已经习以为常，管这叫例行的问候。

真要是哪天早上听不见炮击，反而还紧张兮兮。

虽然陈嘉这样说，但我还是有些紧张。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上过一线的阵地，脱离战场的时间够久的，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果然，过了几分钟，炮声戛然而止。正斜面监视敌人的一班，也并没有传回来预警的信号。

又过了一会儿，炮声在主峰阵地上响起，我这才放下心来。

很久没上战场，我在阵地上表现得像一个新兵。很多东西和我们之前作战的时候都不一样，但是我适应得很快。

一班的战士从正斜面撤了下来休息，二班轮换了上去，我们班则开始接替二班继续挖坑道。

我们在反斜面靠近坑道口的地方，挖出来几条通风透气的管道，然后用木头做了支撑，防止坍塌。果然，几条管道一挖通，坑道里的空气质量顿时改善了不少，潮气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我们又给正斜面的坑道口做了一些加固和伪装，这样可以让我们的坑道口更加隐蔽和安全。

另外，之前二班正在施工的也是正斜面的坑道口。排里打算在坑道口挖出来一个排烟通道，防止敌人用毒气弹、催泪弹或者是喷火器之类的武器攻击坑道口。

这个通道不好挖，进度比较慢。我们忙了一整天，也仅仅只是挖了几米而已。

另外，排里还想要修几处暗堡，这也需要时间来挖。

尽管是在正斜面的坑道口施工，但是挖出来的土却不能直接扔出去，那样会暴露我们坑道口的位置。于是那些挖出来的土，都要通过坑道，送到反斜面去。

我趁着运土的机会，熟悉坑道里面的情况。

到了下午的时候，我就已经把整个坑道和正反斜面的防御工事全都摸透了。现在的我，即便是不打灯，也基本上可以磕磕绊绊地在坑道里穿行。

矿灯是烧煤油的，而煤油虽然不算是特别稀缺的物资，但也是用一点少一点，不太好补充。所以能省则省，尽量不要浪费。

刚上前面阵地的二班在阵地上找到了一枚美军扔下来的未爆炸的炮弹，105毫米的，不算大，但是也不轻。小心翼翼地拆除引信之后，这枚炮弹给我们提供了两公斤的黄色丨炸丨药。

这些丨炸丨药都被排里小心翼翼地了起来，挖掘坑道遇到坚硬土质或者大石头的时候，就能用的到。

用丨炸丨药爆破的手段来挖掘坑道，在整个志愿军前线已经是一个非常普及的情况。这样不仅可以大大减少战士们的工作量，也可以加快工程进度。

但是后勤送上来的丨炸丨药包和爆破筒毕竟数量少，还要在战斗中承担爆破和杀敌的任务。所以拆解敌人扔下来的未爆弹就成了另一种获得丨炸丨药的途径，而且前线各个部队都对这个乐此不疲。

有些部队甚至暗中相互竞赛比拼，看谁拆的丨炸丨药多，谁的坑道挖的快。

不只是丨炸丨药有用，就连敌人扔下里丨炸丨弹壳子和那些炮弹皮，在志愿军这里也是有用处的。前线部队会专门将那些丨炸丨弹皮和炮弹皮收集起来，集中在一起，熔炼之后做成铁锹、镐头之类的挖掘工具。

剩下的金属材料还可以用来加固工事，比如给机枪上面再加上一层铜皮的顶子，或者给机枪射孔加固一层防弹板。

可能敌人也想不到，他们扔下来的丨炸丨弹，在我们看来，竟然还有这么多的用处。

陈嘉说，二排的人甚至到山下去偷了敌人撒下来的地雷回来拆丨炸丨药。别看单个的反步兵地雷小，但积少成多啊，几个星期下来，也拆出来十几公斤。

但是拆炮弹、地雷毕竟太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连里向团里申请了工兵，他们毕竟比新兵连那几个老兵专业一些。

我听陈嘉说，陈楚生和邓杨现在也在二排，就想着将那两个老兵要回到三班。虽然三班的这几个新兵成长很快，但是毕竟老兵是一支部队的骨干。

但带着陈嘉去主峰二排阵地之后却碰了一鼻子灰，二排长魏喜春根本就没给我好脸，直接将我赶出了坑道。

跟我一起去主峰的陈嘉气不过想要找连长评理，但是被我按了下来。

这种事情我也不好直接去找薛连长，让连里施压反而影响更不好。

陈嘉恶狠狠地说，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被我一巴掌打了后脑勺。都是志愿军的部队，都是自己的兄弟部队，有误会可以慢慢解释，反目成仇则大可不必。

不过二排既然不愿意放人，我也就只能暂时将这个事儿搁置起来，想着以后再说。

而且二排毕竟是守卫主峰阵地，比我们这里重要得多，他们也更需要老兵。

回到一排的时候，已经天色傍晚。

陈嘉故作高深地说道：“看这天色，应该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