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我同意，班里还有谁，不想在三班待的，可以跟陈楚生一起走！”

我这样说道，倒还真不是为了赌气，或者是装着不在乎的样子。

我是真不在乎，甚至还确实觉得自己这个三班的人数有点多了。

毕竟是第一次当班长，没有经验，人多了我也管理不过来。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前段时间带张成发一个人就已经够累了。这现在一下让我带9个，我哪儿管得过来。

现在有人提出不想在三班待，那我太开心了，巴不得他们早点走。走一个太少了，我觉得要是能够走上三四个，那是最好的了。

当然，要是全都走了，那我就回去继续当我的汽车兵，谁也别来找我，我也乐得安生。

我一问这话，陈楚生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眼神中闪过一分不知所措。其实大家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来当兵有些就是为了口饭吃，有的是被地主乡绅欺负得实在活不下去了，实在走投无路了才当兵。

来当兵只是为了找条活路，并不是为了招惹是非。没人愿意在部队里面故意这样找事儿，给自己招惹麻烦。

我问，场地里的剩下八个人面面相觑，没人站出来。

我便再问了一遍：“还有谁不想认我当班长的，不想在三班待的，现在可以举手走出来，我不难为任何人。”

一个新兵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陈楚生，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举起了右手：“报告！我……我叫蒋胜志……”

我摆了摆手打断了这个新兵的自我介绍：“我不需要知道你叫什么，想走现在就可以走。”

我话说到这里，那个新兵擦着脸上的汗，脸上带着一种失落的表情，从越障的训练场走了出来，和陈楚生站在了一起。

陈楚生一拉那个新兵，说道：“小蒋，别怕，咱们去找薛连长，去找指导员！只要不在这个毛头小子的班里，那儿都可以！”

新兵点了点头，跟着陈楚生出了训练场去找薛志坚连长去了。

我看到他们两个人走，心里没有半点波澜。我的班长以前说过这样一句话，兵贵精不在多。

训练有素只是当兵最基本的事情，一支部队要团结一致，配合默契，才能有真正的战斗力。如果有影响团结的因素，首先应该将内部的矛盾理顺。

班里的其他人，看着逐渐走远的陈楚生和那个新兵，又看了看我。

“班……班长……还……还跑不？”三班的一个新兵怯生生问道。这个新兵就是刚才在训练场中间，看我的时候带着一点期待眼神的那个新兵。

我当时是有些好奇的，因为像陈楚生这样的人我能理解，正常的人谁会对训练有所期待的？但是我却确确实实在这个新兵眼睛里看到了期待和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报告班长，我叫陈嘉！”跑了一早上，所有人都累得不轻，但是陈嘉在回答我话的时候，还是挺起了胸膛。

我点了点头：“嗯，陈嘉，这个名字好记。全班都有了，集合！”

七个人迅速集中在我面前，站成一排，每个人都满头是汗，身上军装都被汗水浸透。两个刚才就累得跑不动的新兵，走路都还有些腿软，但也撑着集合了过来。

“陈嘉，你的灵活性不错，耐力差了点，还需要加强训练。匍匐前进的时候，你的姿势过高，在战场上，高一公分，就多一公分的危险！那铁丝网挂着你，你最多裤子上烂个口子，可要是敌人的子丨弹丨挂着你，你就死了！”七人集合之后，我率先开始对七个人进行点评。

听了我的话，陈嘉露出沉思的表情。陈嘉的裤子，屁股后面已经被铁丝网挂出来了两条口子，他平时并不以为意，但是我给他说了，他立马就明白过来。训练场挂自己的是铁丝网，而战场上就将会是子丨弹丨！

我指着另一个从西南调来的老兵说道：“你的耐力非常好，灵活性也非常好，平衡感也非常好。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在丛林山地这方面是非常有优势的。但是你右手小臂的力量不够，手指的力量也不够，需要加强。”

老兵露出了意外的表情，瞪大眼睛，但是显然，我说的话，都是对的，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缺点。他站直立正，向我敬了个礼，然后说道：“报告班长，我叫邓杨！你说的对，我小臂受过伤，力量不够。”

说着话，邓杨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小臂。胳膊上，一个长长的伤疤，异常醒目。

我看了一眼：“这是刀伤！”

我看了一眼邓杨小臂上面的伤疤，就立刻判断出来：“这是刀伤！”

“跟人搏斗伤着的吧！”我马上就下了结论。

刀伤其实很常见，但是邓杨这块伤疤的位置和角度，内窄外宽，却并不常见。根据我的经验，这种刀伤不是自己干农活或者日常生活训练中误伤自己造成的，而是跟人搏斗的时候，被对方手里的刀伤到的。而且看样子，也并不是匕首之类的小刀，倒像是日本刀之类的长刀。

伤疤并不算长，只有七八公分。但是既然能够让一个老兵的手里使不上力气，那说明当时的伤口应该是很深的，这样才会伤着手上的神经。

邓杨点了点头说道：“是刀伤，去年抓捕一个危害乡里多年的土匪，那土匪头子负隅顽抗，和他搏斗的时候弄伤的。当时还不觉得什么，现在伤口长好了，却才发现手开始有些不得劲了。”

邓杨说起自己的经历和伤疤的来历，有些唏嘘自嘲。部队里有伤的人太多了，很多后来都落下了残疾。相比那些人，和那些牺牲的烈士们，这点小伤的确不算什么。

但是提起剿灭土匪的战斗，他却挺直了胸膛：“不过，那个为祸乡里的土匪最终被抓住，并且交给人民来审判。我这就算是受点小伤，也是值得的！你们是不知道啊，那土匪头子是真凶残啊！爱吃活人心，还糟蹋了许多好人家的闺女。可他手里有人有枪，老百姓对他都是又恨又怕，却敢怒不敢言啊！那土匪头子被我们抓住了，乡亲们连放了三天鞭炮庆祝呢！”

前些年国内正是乱世，又是外战又是内战的。兵多枪多的就是军阀，兵少枪少的就是土匪。甚至很多地方都是入则为民，出则为匪。官匪一家更是常有的事，受苦的都是那些只想要苟且活着安安生生过日子的老百姓。

大多数老百姓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安安稳稳、没病没灾的过日子。

但现在我才知道，只有一个为人民撑腰的政府，才能让老百姓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我走到了邓杨的面前，立正站直，郑重地向他敬了个军礼：“向你敬礼，老兵！”

邓杨愣在了当场，一时间不知所措。半晌这才反应过来，磕磕绊绊地回礼，眼睛里多了些感动。

跟他站成一排的剩下几个人，都侧目过来。每个人眼中，都多了些不同的东西。

虽然我只是说出了邓杨和陈嘉两个人训练中的问题，但是已经在三班这几个人面前彻底证明了我自己的能力。

能够说出每个人的缺点和不足，这本身就是一种本事。没有一定的战斗经验和阅历，根本看不出这些端倪。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