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茂密的丛林里兜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再一次经过我们刚才经过的一棵大树。

正走着，师傅突然停下了脚步。

师傅停下来，我们也就跟着停下来。

师傅蹲在地上，仔细看着地上，不一会儿站起身来，脸色凝重地跟我们说：“我们被跟上了！”

这话让我们每个人心里都一震，我看到在师傅刚才蹲着的地方，有几个纷乱的脚印。这脚印明显是来自于皮靴，而不是我们的胶鞋。

这片林子里，现在不只有我们的存在，还有了敌人！

师傅说：“看情况，应该是敌人的一个巡逻队，十二个人，可能还有两条狗！”

班长说：“我们现在的情况并不好，能够避免战斗将他们甩掉，尽量避免战斗。”

师傅点点头，表示他也是这个意思。

该打的仗，绝不含糊；没必要拼命的仗，保存自己才是第一要务！毛主席说，保存自己，消灭敌人！

班长将他包在油纸中的地图取出来，和师傅简单判断之后，就找到了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我们看见的敌人检查哨卡应该在这里，那么刚才遇见母熊的地方就是这个地方。母熊向着西北这个方向逃跑，而我们则是向北进入了这片林子。”师傅这样说，并且在地图上指着：“我们现在的位置是这里，刚才在这里绕了一个大圈。所以敌人的巡逻队，应该还在这片区域，而且距离我们不会太远。”

我们看着地图，地图上一条歪歪扭扭的细线是我们应该走的路线，但是现在我们已经偏离了这条路线。我们在树林中绕了一个大圈，就是想要摆脱掉尾巴，但现在看来没有那么容易。

班长说：“我们还是需要向这条标注的路上靠，虽然这是一条只标注了一半的路，但是它穿过的两座峡谷都是我们的必经之路！我们提前通过可以非常安全，如果追踪我们的敌人提前意识到我们的行进线路，那么他们可能会抢先封锁峡谷，或者呼叫空中支援炸毁峡谷。到那个时候，我们就进退两难了！”

师傅盯着地图，仔细看着，突然眼睛一亮：“嗯……也许这样可以摆脱敌人！”

师傅很少露出这种狡猾而开心的神情，这让我觉得师傅有了一个非常完美的点子。

我们不解，师傅却笑了笑，在地图上指着西边距离我们大约七八公里之外的一个地方。

歪歪扭扭的线我们都并不陌生，这代表小溪。

从地图上看，渡过这条小溪之后，再向北走，我们就能重新走回地图标记的那条路线。但我并不觉得，单纯渡过一条小溪，就能够摆脱敌人的追兵。

依照情况来看，敌人的搜索队应该已经是发现了我们和母熊展开搏斗的地方，而且应该已经发现了大刘的尸体。尽管我们将大刘的尸体做了简单的伪装，并且还仔细的清理了留下来的一些痕迹，但是这并不可能逃过军犬的鼻子。而且我们就是再仔细，也不可能将树林中搏斗的痕迹完全清理干净。

“师傅，你是说渡过小溪？”我并不确定师傅的想法，在丛林中我还是缺乏战斗经验。我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一条小溪就能让我们摆脱敌人的追捕。

“不，我们要朔溪而上！”

确定我们被敌人的小队跟上，并且绕了好几圈都没法摆脱之后，我们立即转道向西，向着距离我们最近的一条小溪直插下去。

和北朝鲜的险峻的高山深壑有所不同，南朝鲜的丘陵山地，使得即便我们是在深山老林当中，却还是饱受炎热天气的折磨。尤其是过了午后，炎炎烈日便毒辣起来，每个人都变得汗流浃背。

我在和母熊的搏斗中将自己的步枪搞坏了，本来以为班长会说我几句。因为班长一直在说，枪是一个战士的生命，人在枪在！

但这一次班长却并没有因为这个事情说我，倒是说我在那种情况下，不应该以身犯险。

我问班长，如果是我在后面，班长会不会回头救我？

班长愣了愣，苦笑起来，苦笑中还带着一些欣慰。

我们只剩下七个人，一个个步履阑珊。尽管我们已经是在加快脚步，但是却仍旧是一个龟爬一般的速度。

没走多远，我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一次，不只是师傅先感觉到了不对劲，就连我们其他人也隐隐约约觉得不对。

我们身后感觉跟上了一个幽灵，或许是一群幽灵。那种如影随形，如骨附蛆的感觉，我们走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法摆脱。

并且，这样的感觉还在一点点变得更加强烈。

我们每个人都能感觉到，敌人就在我们身后，甚至并不遥远。可能只有几公里，甚至更近！

我们甚至被逼的已经不敢停下来休息，因为我们一停下来，就有可能被敌人的小分队追上。

树木繁杂的森林，越是靠近小溪，草木就越是茂盛。最初的时候，树林中只有到小腿的草丛和一些灌木。而越是向西走，草越来越高，也越来越茂盛。甚至已经有比人还高的一大片草地。

树林中原本上百米的视野，一路上急剧缩短，现在我们连三十米之外的情况都很难看清。耳朵和鼻子的作用，甚至已经超过了眼睛。生物本能的警觉，这时候显得尤为重要。

我甚至开始理解，为什么许多凶猛的野生动物，他们的视力并不好。就比如我们遇见的母熊，她的视觉就很差，一百多米之外通过的我们，要不是小黑熊的出现，根本不会被发现。

也许在这样茂密的丛林中生活，尤其是习惯了昼伏夜出的野生动物，视力对他们来说真的并不是最重要的感官。

这种身后跟着幽灵的感觉出现后不久，师傅就改变了我们几个人前进的顺序。

现在由我、班长在前面开路，小吴和袁大志保护着小护士和臭不要脸的走在中间，师傅一个人提着步枪，在后面垫后。

我以前从没在野战行军的队列中走在最前面，但这一次，师傅让我走在了最前面，班长也没有任何异议。

在野外行军，最前面的兵叫排头兵。排头兵和臭不要脸的这样的掷弹兵一样，正常情况下都是打过三五年以上的老兵才能当。新兵蛋子当排头兵，能把一队人引到山沟里去。

能够让我来当这个排头兵，一方面是师傅和班长对我的信任和肯定，另一方面，我们打得只剩下这几个人，除了我和班长，其他四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当好排头兵的样子。

我用以前排长教给我们的侦察技能来判断行进路线，学着师傅的怪异姿势在树林中开路穿行。

穿过一处小山口，拐过一个山坳，我们顺着东南风向着西边走了大约两公里之后。

师傅突然让我们加快速度，他说自己闻到了敌人的味道。

风是从东南方向向着我们这边吹过来的，我也隐隐约约闻到在风中，有一丝异样的味道。

这种异样的味道似乎是美军一些士兵喷的一种香水，或者是其他遮盖体味的玩意儿。但在气味简单的丛林中，别说是师傅，就连我这样的人都能察觉到这样的味道。

我能闻到气味，并不是说我的鼻子多么敏感。相反，我其实是一个鼻子并不那么灵敏的人，能够闻到异样的气味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我们已经被敌人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