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之后,我就理解班长教我射击的时候总是说让我轻压扳机,似压非压。这些道理听着简单,但是真的在实战中用出来,还需要几千几万次的练习,让自己的身体和肌肉去习惯那份从容。
班长平时教我的很多东西,在最初听到的时候,我总是不甚明白。但是我一般都先记在心里,慢慢体会。果然,在战场上,班长给我讲过的很多东西都曾救过我的命。
比如用冰雪摩擦身体使得自己不被冻伤;
比如在敌人炮击的时候一定不能乱跑,要就近找掩体或者卧倒;
比如敌人的小口径炮弹打过来可以完全卧倒,而如果是敌人的大口径榴弹炮打过来,胸口一定不能贴紧地面;
比如说敌人的迫击炮,听弹道声音就可以判断是不是冲着自己而来;
再比如说当发现敌人机枪对准自己开始射击的第一时间应该怎样卧倒和翻滚。
班长教过的东西都能救命,所以我也养成了听老兵教的习惯。师傅给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深深记着。
我开枪,M1步枪的后坐力顶在我的肩膀上,我顿时有了一种安全感。我觉得,每一把枪,都是有着自己的生命和灵魂的!我能感觉到!
枪响之后,并没有看到石头炸开,我打偏了。子丨弹丨打中了石头左下方大学五十公分外的地方,溅起一丁点泥土。这并不出乎我的意料,毕竟我从没打过这么远而且这么小的目标。如果第一次开枪射击就能打中,那绝对是巧合!
师傅跟我说:“第一枪打不中很正常,但是要注意自己的弹着点,然后再修正。现在看看自己的弹着点,想一想要怎么修正,第二枪再试试。”
我通过自己的弹着点,重新思考应该怎么瞄准。然后再一次瞄准射击,结果子丨弹丨擦着石头,打在了上方大约十公分的地方。
我顿时有些气馁,因为我经过第一发子丨弹丨偏差后,很仔细的修正和心算。而师傅依旧是不急不躁,很耐心地再递给我一发子丨弹丨。
我接过子丨弹丨,塞进枪膛就要瞄准,而这个时候师傅阻止了我。师傅觉得我有些心浮气躁,就细心给我讲应该怎么样修正自己的弹道,在射击每一发子丨弹丨,打每一个距离不同的目标的时候都要去体会弹道的变化。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仔细听师傅讲这些宝贵的经验。
师傅说,放着以前,两个月之内都应该不打枪,只磨我的性子。枪要打准很容易,但是想要在战场上成为神枪手,一个处变不惊的性子尤为重要。
但是现在,他们部队接到命令,很快要上前沿轮防。只能将一些理论上的东西先教给我,让我明白。但是其他的,只能我自己在战场上去一点一点学习。
啪!第三枪,我准确打中了那块西瓜大小的石头!我心里总算是有了些自信。师傅在给我一发子丨弹丨,我再一次准确打在石头上。我心里窃喜,而师傅还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沉稳模样,看不出喜怒哀乐,也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这点有点像班长,准确的说,这是一种老兵的沉稳,我身上没有。
我一边听师傅给我讲话,还一边拿本子记下来。六十发子丨弹丨,师傅带着我打了十几个不同距离和情况的目标,并且让我记住这些不同距离时候子丨弹丨弹道的变化。
师傅说,我在打移动目标的时候,确实有种天赋。但我并没有因为听到师傅说我有天赋而自满,我见过敌人的枪法,也见过很多老兵的枪法,心里充满了自卑。我明白,天赋并不是本事!
而且在和美军的战斗中,我还发现,带有瞄准镜的步枪在美军步兵部队里可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这种带着瞄准镜的步枪甚至装备到了美军最基层的步兵排或者步兵连。只可惜,在战斗中,我一直没能缴获一把来试试。
傍晚的时候,师傅所在的部队都在收拾行装、检查枪支和其他装备。他们夜里就要出发,明天早上天亮之前到达前沿阵地,接替那里现在正在驻守的部队。
师傅留我吃饭,我跟师傅说,从来没见过他开枪,想看看。
我这师傅,背后背的步枪枪口总是用一小块灰色布袋子包裹着。师傅说这是为了防尘,爱惜自己的枪,枪在关键时候才不会掉链子。
虽然没见过师傅打枪,但是我看见师傅每天都会保养和清理自己的枪。我眼里看着,自己也就跟着学,反正没什么坏处。
师傅听了我的话根本没有在我面前表演的意思,只是笑着摇摇头,跟我说:“以后总是见得到的。”
师傅说,他们要上去了,就不留我吃饭了。也让我早点回去,听说我们连应该也有作战任务,得赶紧归队,不然回去就找不到部队了。
从师傅那里离开,我赶着赶着回到了连里。路上遇见几处哨兵,还碰见了美军飞机的空袭。现在部队里只要不是行军途中的突然遭遇,一般不太害怕美军的飞机。他们在天上发现不了藏得很好的我们,只要发现不了,那就没法对我们有什么致命威胁,只能每天去炸路,炸桥。虽然遇见空袭,但都是有惊无险的。
等我回到连里的时候,就看到连里的战友们都在收拾行装。师傅所在的部队已经连夜开拔,去前沿阵地替换前沿部队。听说有几处阵地打地很凶,每天都要和美军交火。那些半残废的营连我们不去比,编制完整的连队,现在只有六连还没有上去过。
连长每天黑着个脸,就差脸上写上四个字:生人勿近。直到我回到营地前不久的时候,我们连才接到了来自师部的作战命令。
连里其他人都说,没接到命令,连长一直黑着脸,逮着谁骂谁。接到命令之后,就笑开了花,见谁就叫谁哥。要打仗了,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没有太多波动,甚至还有一些兴奋。生死什么的倒是不太在意,就是害怕饿肚子。
我觉得六连和以前有了不同,但是又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只是觉得,六连这个名字,让我觉得骄傲。
接到命令之后连长把所有的班排长都叫走了,应该是要布置任务和分配行军时候的顺序和其他细节。部队行军不是难民潮,要讲究前队后队,尖兵和队尾。
回到班里,班长不在,其他人倒是都在,我这才松了口气。我就怕我一回来,部队已经开拔,那我还得费劲地去追赶部队。毕竟部队接到命令,不会为了我一个人去等待的,肯定是直接开拔。
我的东西很好收拾,一床被子,枪支弹药什么的,并没有什么多余东西。东西最多的是张茂才和东北佬赵德树,机枪,弹匣,备用枪管什么的,还有很多弹药。机枪是我们班重火力的保证,是最重要的支援火力,所以我们每个人也都帮忙分担一点子丨弹丨。
臭不要脸的要收拾的东西也很多,我看见他的时候,他胸前的挂兜里挂满了手榴弹,有国内制造的木柄手榴弹,也有美制手雷。臭不要脸的说,美国手雷没有木柄,不太好丢,但是威力更大,杀伤破片更多。手榴弹的投掷距离一般以三十米到四十米最好,再远,手榴弹在半空中就爆炸了,反而没什么作用。
小吴将自己的三等功奖章擦得闪亮,然后小心翼翼放在胸前的口袋里。他又将一双半新的棉鞋夹在被子和里,行军是很费鞋的,班长废了好大的劲,给全班每人多搞了一双棉鞋。上一次战役的时候,我们见过很多鞋子走废了,穿着草鞋甚至是没有鞋穿的兵,有一些人脚被严重冻伤。这一次,我们就有了经验,多准备一双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