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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日后稍涉画史,才知道这位倪爷是“元四家”之一(其余三位是黄镇、王蒙、吴镇),笔墨丹青,皆属逸品之流。同时,他的诗风创作,也很有成就,是元代后期殿军人物之一。除此以外,倪瓒的人生,诚可谓是部引人遐思的传奇。

倪瓒,字元镇,号云林,无锡人。他一生从未入仕或求取科举,所以有“处士”之称(未被污浊官场“开处”,诚大幸也)。倪瓒的十世祖倪硕在西夏为官,宋朝景佑年间作为使臣入宋,被留不遣,便徙居淮甸,繁衍成当地大族。南宋建炎年间,其五世祖倪益携家避乱南迁,居于无锡,“爱其地胜俗淳,遂定居焉。”倪家人擅长经济之学,又有雄厚酱,货殖为业,成为无锡巨富。所以,倪瓒的高祖、曾祖皆不仕,埋头挣钱。到其祖父倪椿、父亲倪烦那辈,借助元朝隆盛的商业氛围,使家业越挣越大,几乎成为江南地区的首富。到倪瓒这辈,金钱不愁,又自幼受诗书礼乐熏陶,他本人“强学好修性,雅节敦行”,骨子里没有现代富商的刻薄和俗俚,广行善事,济贫扶困,善于周人之急,待客煦煦有恩,且无任何施恩求报的心机,所以,“人乐与之交”,声名极佳。

三辈培养一个贵族。倪瓒是小世良家熏陶而出,“刮磨豪习,未尝有纨绔子弟态”,基本达到了孔圣人“富而不骄”的标准。此外,倪瓒为人敬重前辈,“名传硕师,方外大佬,咸知爱重”。这样的人物,世不多见。

金银如山,对于倪瓒这样的人,反而使他更能凭之享受高雅生活意趣。他平日所居的别墅,号“清 秘阁”,幽迥绝尘,隐于翠山明湖之间,其中藏书数千卷,皆“经史诸子释老岐黄记胜之书”,终日书不辍手。在这古今中外超豪华的巨大“书房”内,楼上楼下,古鼎名琴陈列左右,松桂兰竹敷环缭绕,而屋外奇木修竹,蔚然深秀,负离子多得让人日日如同吸氧,为此,慕古人高遁之乐,倪瓒才自号“云林”。“每雨止风收,(他)杖履自随,逍遥容与,咏歌以娱,望之者识其为世外人。”与此前此后的假隐士不同,倪瓒并非是以“隐”求“出”,他不缺钱,不缺名,真正是那种超然物外的达人,但求恬淡适意的生活。如此性情中人,自然是“神情朗朗如秋月之莹,意气蔼蔼如春阳之和”。神仙中人如此,笔者只可想见,一生也未尝见到如此“真人”。正是无丝毫功利心介于怀中,倪瓒的书画才能又苍劲,又润妍,清幽无比,笔意中无有任何世俗尘滓之态。

为了自己居住舒适和招待朋友便利,倪瓒所建别墅多多,有云林堂、道闲仙亭、朱阳宾馆、雪鹤洞、海岳翁书画轩,等等。我们今人的想象力有限,以为上述建筑皆是每处占地数亩、中有主建筑周围一圈假山水的豪华宾馆而已。其实,倪瓒的每一处“胜境”,都方圆几百亩,真山真水真林木,涧水清清,鸟鸣声声,随便一处别墅都超过中南海。而且,倪瓒确实有洁癖,其斋阁前所有植物,均派仆人时时涤濯,以清水浇淋。有花落下,则用长竿粘取弃之,惟恐人足侵污草地。他的书房青秘阁外,备有丝履一百二十双,专门供访客使用,一次过后即弃之。如果有贫寒儒士需要钱物,倪瓒一般都让佣人把钱远远放在庄园偏僻处,让索求的人自往取之,深恐钱污已衣已手。出门在外,他也是携带全部用具,绝不用他人提供的东西,惟恐不洁。倪名士的“用具”,不是什么毛巾牙刷椅子垫之类,而是“书画舫笔床茶灶”自随,每行均有仆人数十跟从。这倒不是摆谱儿,确实是要“自备”的东西太多。至于日常生活,倪瓒洗一次手都要换水数十次,每天换衣数十次,确实“洁癖”到了“洁病”的地步。他所穿用的衣冠靴袜,也都是用上等好香薰透,纯天然好味道,袜子比英国王妃的手帕还要干净数倍。

可以想见,这样的清雅高士,每日登上层楼,一壶在手,持之四眺,远浦遥峦,云霞万变,清雾腾涌,弹指万状。如此生活,我们今世俗人过上一天,定胜千年。这样的人,才能写出以下冲淡、自然、神逸的萧散之诗词曲赋:

题诗石壁上,把酒长抬间。远水白云度,晴天孤鹤还。虚亭映笞竹,聊此息跻攀。坐久日已夕,春鸟声关关。《对酒》

映水五株杨柳,当窗一对樱桃。洒扫石间梦月,吟哦琴里松涛。《田舍》

惊回一枕当年梦,渔唱起南津。

画屏云嶂,池塘春草,无限消魂。

旧家应在,梧桐覆井,杨柳藏门。

闲身空老,孤篷听雨,灯火江村。

《人月园》[黄钟]

一江秋水澹寒烟,水影明如练。

眼底离愁数行雁,雪晴天。

绿苹红蓼参差见。

吴歌荡桨,一声哀怨,惊起白鸥眠。《小桃红•越调》

客有吴郎吹洞萧,明月沉江春雾晓。

湘灵不可招,水云中环珮摇。《任栏人•赠吴国良》

所有这些诗词之令,皆清隽淡雅,非常人所及。想古今中外无数达官贵贾,金银堆至北斗边,豪气直升九层天,但又有几个人能享受倪云林那种片刻清欢!

这种世外桃源、象牙塔中的生活,忽然于至正初年的一天中断了。这并非是江南乱起后的被迫举措,乃是倪处士有天生预感,在天下无事之时,“一日,尽斥卖其田户,得钱以与贫交疏族,(人)或窃笑之(愚)。”好好生活不过,他发狂疾一样变卖家产殆尽,皆散与旁人,并对人讲:“天下多事矣,吾将邀游以玩世”。黄冠野服,“自是往来五湖三泖间二十余年”,毕竟袋中钞银丰实,他每每借住梵舍道观,行踪不定,终于免于在战争中因家产之累被杀的命运。

乱世之间,倪瓒选择的这种“另类”逃避,并不说明他对世事全无牵挂。山林之乐以外,他也深恨世间无豪杰、无英雄可以鼎定乾坤,维持大元的统治。在他《折桂令•拟张鸣善》一曲中,以历代兴亡为叹,抒发了这种幽怨的情怀:

草茫茫秦汉陵阙,世代兴亡,却便似月影圆缺。

山人家堆案图书,当窗松桂,满地薇蕨。

侯门深何须刺谒?白云自可怡悦。

到如何世事难说,天地间不见一个英雄,不见一个豪杰!

而且,倪瓒《西湖竹枝词》和《题郑所南兰》二诗,也透露出他对时政的关切和对乱世无人的纤敏感怀:

会稽杨廉夫,邀余同赋《西湖竹枝歌》.予尝暮春登濒湖

诸山而眺览,见其浦溆沿洄,云气出没,慨然有感于中.欲托

之音调,以申其悲叹,久未能成章也.因睹斯仵,为之心动.

言宣为词,凡八首,皆道眼前,不求工也.

钱王墓田松柏稀,岳王祠堂在湖西.

西泠桥边草春绿,飞来峰头乌夜啼.

阿翁闻说国兴亡,记得钱王与岳王.

日暮狂风吹柳折,满湖烟雨绿茫茫.

春愁如雪不能消,又见清明卖柳条.

伤心玉照堂前月,空照钱塘夜夜潮. 《西湖竹枝词》

秋风兰蕙化为茅,南国凄凉气已消.

只有所南心不改,泪泉和墨写离骚.《题郑所南兰》

前一首叹伤五代和南宋历史,后一首伤惜南宋遗民郑思肖的凛凛气节。自勉砥砺之气,洋溢纸间。

其时,这种看似潇洒的高隐肥遁,也是一种无奈的逃避。旅途景色再美,也是颠沛和流离的气氛挥之不去。所以,倪瓒一首《怀归》,无意间透露出他对昔日平静美好生活的怀念:

久客怀归思惘然,松间茅屋女萝牵.

三杯桃李春风酒,一榻菰蒲夜雨船.

鸿迹偶曾留雪渚,鹤情原只在芝田.

他乡未若还家乐,绿树年年叫杜鹃

大明王朝建立后,“(倪)瓒年老矣,黄冠野服,混迹(于)编氓”,由于他未曾在元朝作过官,有幸躲过朝廷的搜求,七十四岁时客死于姻亲邹惟高家中,比孔圣人还多活了一岁。死前,倪老汉心存悒郁,眼望中秋明月,追忆逝水华年,赋诗曰:

“经旬卧病掩山扉, 岩穴潜神以伏龟。身世浮云度流水,生涯煮豆爨枯萁。红蠡卷碧应无分,白发悲秋不自支。 莫负尊前今夜月,长吟桂影一伸眉。”

明朝诗歌研究家都穆在《南濠诗话》中记载他死于“脾疾”,应该是肝硬化一类的病,果然倪瓒是“诗酒尽生涯”。既然精神家园在战火与新朝的政治高压下荡然无存,死亡,可能是最好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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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勃勃大王另类史文集(八卷本)第4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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