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奸帝奸臣“二人转”
——赵构与秦桧共位的时代
黄河远上接星河,高掀银浪下苍波。天风吹尘寒四极,鬼母一笑驱千魔。壮士呜咽拔剑起,战场夜哭闻新鬼。风雨腥寒雪未昏,射狼噬逐狐狸死。君不见锦帐红烛照美人,帝城歌舞春色新。列筵长侍君王笑,燕姬越女争娇颦。又不见、野殍纵横余断骨,将军未老征夫殁。琼楼只乞梦温柔,哪知苍生涕泪竭。于戏!独来徬徨叩九阍,四海八荒断新魂。何年一泻龙门水,涤荡中原万千里。
这首《黄河篇》,雄豪英发,有太白不羁飘洒诗风,绝无婉约低徊儿女之态,实为上佳之诗文。
究其作者,乃袁世凯“二太子”袁克文。全诗意境,如果引来状绘南宋绍兴六年(公元1136年)及其后发生的诸事,最为贴切不过——忠臣良将,谋不见用,身死家败;独夫国贼,一心偏安,安享福荣。
祸起萧墙事堪忧——淮西军变
大英雄岳飞,本来是军中小校出身,从军以来,屡立战功。
绍兴六年(公元1136年),张浚视师江上,考察各部军队后,向高宗上奏,“独称韩世忠与岳飞可倚大事。”于是朝廷诏命岳飞屯襄阳,除宣徽副使,移军京西。
岳飞不负众望,攻虢州、克蔡州、下唐州,打得伪齐闻风丧胆。高兴之余,高宗赵构亲召岳飞入见,拜为太尉。升任宣抚使,把王德、郦琼二将调给岳飞指挥,并下诏给王、郦二将:“听(岳)飞号令,如朕亲临。”
这段时间,是岳飞与高宗君臣相得的“蜜月期”。
岳飞忠义,多次上疏大论恢复之略,见解非常中肯:
“金人所以立刘豫于河南,盖欲荼毒中原,以中国攻中国,彼(金人)得以休兵观衅耳。臣愿陛下假臣月日,提兵趋京、洛,据河阳、陕府、潼关,以号召五路叛将。叛将既还,遣王师先进,(刘)豫必弃汴而走,河北、京畿、陕右可以尽复,然后分兵浚、滑,经略两河,如此则(刘)豫成擒,金人可灭,社稷长久之计,实在此举。”
一席话,讲得高宗赵构眉开眼笑,表示:“有臣如此,朕复何忧!进止之机,朕不中制。”
高宗一日数见岳飞,并召至寝殿,对岳飞说掏心窝子的话:“中兴之事,一以委卿。”说了还不够,正好刘光世刚刚交出军权,高宗准备把“刘家军”交与岳飞统领。
如果“刘家军”这数万陕西精兵与“岳家军”合众,以岳飞为帅,可能中国历史就会改写。
但是,关键时刻,宋朝文人的私心又起作用,重新被起用为相的张浚马上从中作梗。
本来,刘光世交出兵权,正是高宗、张浚君臣“削兵权”的一个小成果。宋朝一直防止武将坐大,北宋灭亡后,张家军(张俊)、韩家军(韩世忠)、吴家军(吴玠兄弟)、岳家军(岳飞)等等趁势而起。
金人和老百姓叫着顺口,高宗赵构的朝廷却听着别扭,官军成为私家兵,是宋朝最不愿看到的。刘光世虽为骁勇悍将,他本人及其属下多骄横不法,暴敛财物,民怨很大,朝廷议论纷纷。刘光世由于家中财宝太多,又怕朝廷“惦记”拿他下手,便主动交出兵权,离开淮西自己兵将所在的老窝,乞以“病休”。
高宗君臣很高兴,下诏赏他一大堆金银玉玩。而后,高宗赵构便想把淮西四五万刘家军交与岳飞统管。
诏令刚下,高宗小朝廷中原本对立的“主战派”张浚与“主和派”秦桧忽然之间心照不宣,站到同一条线上,他们坚决反对岳飞接管淮西“刘家军”。
秦桧自不必言,他当然反对主战的岳飞权大难制。“主战派”张浚反对岳飞接管淮西军的口实也堂而皇之:国家一直有“祖制”,严禁武将专权。岳飞统两军为一,势力大增,将来不好控驭。
其实,张浚的真正用意是想让自己手下人掌持这支军队,这样一来他本人就能拥有一支真正听命于自己的武装力量。
此时此刻,其实张浚、秦桧的意见还不足以使高宗赵构收回成命,正是岳飞先前自己所做的一件蠢事,让高宗对他疑窦顿起——君臣二人密谈之际,岳飞竟忽然提醒赵构“早定皇储”,此语正中高宗最忌的“隐痛”。如果高宗当时有儿子,岳飞的“提醒”当然是忠心之举,但赵构惟一的儿子赵雱已经在3岁时病死,他本人又因行房时受惊被吓成阳萎,再无“那个”的功能,“继承人”问题自然成为皇帝赵构当时最大的“忌讳”。
岳飞身为武将,在不恰当的时机提出如此不恰当的“忠告”,使得赵构心中大为恼火。当时他就忍不住,痛斥岳飞武将干政。话说出口,高宗也悔,危难关头,专倚武将,说话还不能太过分。
更糟糕的是,岳飞武人,不会来事,被皇帝“痛斥”后,他不仅没有叩头谢罪,反而面露不悦之色——估计岳将军自恃心中无私,才有此表示。毕竟读书不多,岳飞犯下如此各朝各代皆为臣下惟恐避之不及的忌讳:议论皇储。
高宗考虑半天,便同意张浚、秦桧之说,收回成命,改派兵部尚书吕祉前往淮西节制“刘家军”,以刘光世原部将王德为都统制,任刘光世原部将郦琼为副都统制。
委任状都填好了,高宗还玩手段,不直说不让岳飞统领“刘家军”,让他去见张浚“议事”。
张浚见到岳飞,马上通知他,淮西军已分为六部,直隶都督府,即由张浚手下直管。为了让岳飞好下台阶,张浚还假意向岳飞“征求意见”:“王德,一直为淮西军所服,我打算任其为都统制,郦琼为副都统制,而命吕祉以督府参谋身份统领全军。”
岳飞直言:“王德与郦琼二人素来不相上下,一旦二人有了正副之分,必生争执。吕尚书不谙军旅之事,恐不足服众。”张浚闻言,低头沉思,又问:“张俊、杨沂中如何?”
岳飞回答:“张宣抚(张俊)乃我的旧日统帅,为人残暴寡谋,尤为郦琼等人憎恨。杨沂中与王德相类,也不能让全军上下心服口服。”
闻言,张浚老大不高兴,心想我给你面子你还在这里表示异议。于是,他阴阳怪气地说:“如此看来,淮西军统帅非您岳太尉不可了!”
岳飞也怫然,回嘴道:“张都督您问我军事,我以实告,不敢不尽其愚,难道我是有私心想并统淮西军吗?”
至此,两人谈崩。
当天,岳飞上表,以守母丧为名,步归庐山,以大将张宪暂摄军事。
岳飞此举,完全是意气用事,他不待朝廷报批,忽然撂挑子,实际上让高宗赵构心生隐恨。
张浚惭怒,奏称岳飞处心积虑,意在兼并兵众。。
高宗赶忙和稀泥,他深知当时缺岳飞不得,诏催岳飞还职。
与皇上和宰执大臣叫板赌气,可见岳飞多么缺乏政治方面的深谋远虑。
果然,吕祉把朝命向淮西军宣布后,自己返朝。王德、郦琼二人互相大告对方恶状,上蹿下跳地咬个两嘴毛。高宗无奈,下诏让王德还建康,派吕祉本人往庐州亲自节制淮西军。吕祉到后,郦琼告王德不休。吕祉文臣,也善于和稀泥,劝慰郦琼及其亲将。
吕祉忙乎大半天,回到自己营帐,深觉郦琼等人难制,就立即书写密奏,要朝廷罢除郦琼兵权。不料,他帐中一个书吏乃郦琼安排的“钉子”,立时把吕祉写密奏之事通告郦琼。
郦琼赶忙派人纵马拦截吕祉邮差,得到了吕祉的亲笔奏书,并宣示亲信众人,诸将怨怒。
很快,诸将听说朝廷已命杨沂中为淮西制置使,刘锜为副使,召还郦琼等人赴行在,很可能要对主将进行“处理”。
郦琼大惧,于是谋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