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知中伏,宋军并未气馁。桑怿首先跃马冲阵,想给任福争取时间布阵。
西夏部队毕竟是等候多时,准备严密,立刻派出铁骑轮番突阵,冲荡多时,终于把宋军阵型冲乱。
宋军见势不妙,众将校还算稳重,各自指挥部众分头冲杀,想占据有利地形制敌。
突然,山上忽然树起西夏创制的命旗鲍老旗,左挥,左边伏兵起。右挥,右边伏兵起。西夏的埋伏军士皆凭高而下,自山背冲下猛攻,宋军士卒多被杀或堕下山崖摔死。先锋桑怿等人首先战死。
西夏拨出数千精兵断绝宋军退路,形成合围之势。
任福力战,身中十余箭,仍挥四刃铁简,挺身决斗。其属下小校劝他乘间突围,任福表示:“吾为大将,兵败,以死报国尔!”
最后,西夏兵涌上,混战中一枪直贯其颊。任福知大势已去,抽刀自刎。
双方合战时,宋将王珪自羊牧隆城引4000名宋军驰援。在宋将朱观的军阵西侧布阵,并屡屡身先士卒,荡突敌阵,但西夏兵多,阵坚不可荡破。知道大事已去,王珪东望再拜以示必死之心,然后他重新冲入战阵,手杀数十百人,鞭铁挠曲,手掌尽裂。他三次换马,击杀成百的西夏兵,最后眼睛中箭而死。
宋将武英、赵津等人相继英勇战死,宋军士卒死者共一万三百人。
诸路宋军,惟朱观一部率千余人退保于民垣,凭掩护向四处射箭击敌,恰值日暮,西夏兵引退。
此次战役,宋军前后损失任福等多名大将,士卒死伤7万多人,消息传出,关右大震。
追究责任,韩琦先上书自劾。夏竦派人收拾宋军尸体,在任福的衣装中得到韩琦嘱诫诸将的公文,上表称好水川之役失败责任不在韩琦。
韩琦回军路上,阵亡将士家属数千人遮马嚎哭,抛散纸钱,向空中哀诉:“你们先前跟从韩招讨出征,现在韩招讨回来了,你们都死了,希望你们的亡灵也能跟韩招讨一起回来!”哀恸之声震动天地,韩琦本人掩泣恸哭,驻马不前。
范仲淹闻此,叹惜道:“此情此景,韩大人再难置胜负于度外!”
西夏军大胜后,元昊的军师张元看见好水川内遍布的宋军尸体,大喜。他趾高气昂地在界上寺墙壁上题诗一首:“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自得之意,溢于言表,并在诗后题言:“(西夏)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张元随大驾至此。”
7万多名同胞的尸体,成就了奸贼张元所谓的不世功名。
大战之三:定川寨之战
好水川大胜后,元昊派使臣送书信于范仲淹,语极悖慢。范仲淹气愤,在夏使面前烧毁来信。
宰相吕夷简认为:“人臣无外交,范仲淹先前擅自与元昊通信(劝元昊与宋和解),今得其书又焚而不奏,别人哪敢这样干!”
于是,朝廷下旨,调查范仲淹与西夏通使焚书之事。
范仲淹辩称:“我先前与元昊通书,意在诱谕其归顺。任福军败,元昊来书悖慢,为臣以为,朝廷如见书而不能讨,则辱在朝廷。故而我当着僚属之面焚毁来书,以使悖慢之辞不得见于朝廷。”
话虽有理,宋廷仍降范仲淹官一等。
庆历元年(公元1041年)秋,宋廷免去夏竦的西北统帅之职,重新划设秦凤、泾原、环庆、鄜延为四路,以韩琦知秦州,王沿知渭州,范仲淹知庆州,庞籍知延州。分别领兵命将,以抵御西夏的进袭。
夏竦此人,本意在于复返汴京做执政。在西北3年,他除了上奏“十事”之外,基本没有任何建。他外出巡边常在军营中带美婢玩乐,几乎导致军变。
范仲淹到庆州后,招抚诸羌,以诏书大行犒赏。由于范仲淹曾为龙图阁学士,羌人敬称其为“龙图老子”。他在庆州西北的马铺寨筑大顺城,并派遣其年方18岁的儿子范纯佑与兵将前往,抵拒了西夏兵的数次侵扰。
深秋时节,兵强马壮之时,张元撺掇元昊向镇戎军进攻,最终目的是经渭州长驱直入,进击关中地区,目的是东阻潼关,隔绝两川贡赋,攻陷长安。对于张元,元昊自然是言无不从,他立刻点集10万精兵,两路出兵,准备合师攻镇戎军(今宁夏固原)。
渭州知州王沿虽不太知兵,手下毕竟参谋不少,马上下令副总管葛怀敏率诸寨兵出御夏军,分兵四路,直奔定川寨(今固原以北,葫芦河以西)。
同好水川之战一样,元昊早已在定川寨布置好埋伏,烧断河上木桥,堵住宋军的突围必经之路。
如同事先约定一样,阴历九月二十一日,葛怀敏刚刚与诸将于定川寨会合,四周顿时就涌出无数西夏兵马,拔栅逾壕,四合进攻。
夏军阻断定川水泉上流,截断了宋军的水源。无奈,葛怀敏只得硬头皮出寨,布下军阵。
夏军猛攻中军,宋军不动。夏军掉头,又猛攻东北隅的宋将曹英一军。关键时刻,忽然吹起东北黑风,宋军迎风列阵,一时大乱,军阵遂溃,兵士皆掉头往定川寨里面奔逃。
宋将曹英本人面中流矢,被射翻于城壕之中。葛怀敏手下亲军见之奔骇。更倒霉的是,由于宋军往回逃,正在阵中指挥的葛怀敏被溃兵挤下马,踩踏几死,幸亏卫士抬回寨中,良久乃苏。
宋军逃回寨内,据守城门,杀掉不少夏兵,虽然敌众稍却,但宋军斗志已经完全丧失。
当晚,西夏兵在寨外四面举火,高呼要宋军投降。
葛怀敏、曹英等诸将商议好久,也决定不了从哪边突围。直至凌晨,葛怀敏自己下决定,准备结阵而出,向镇戎军方向突围。有宋将认为应该迂回行军,葛怀敏不从,执意要直接突围奔趋镇戎军。
宋军还算英勇,近万人马冲出重围,向东南竟然还跑出二百里地。但是,到了长城濠一带,宋军发现西夏军早已切断退路,以逸待劳,从四面冲杀过来。
激战过后,全部宋朝官兵近万人,包括葛怀敏、曹英等将领16人,皆力战而死。
击败葛怀敏宋军,西夏军取得大胜,元昊长驱抵达渭州,六七百里间,西夏军队焚荡庐舍,屠掠民畜而去。
当时幸亏诸路宋军坚壁固守,范仲淹率军来接,加之陕西诸路二十余万驻兵的牵制,以及吐蕃诸部在西夏背后的“埋伏”,元昊才没能重新上演一出五胡时代天翻地覆的大戏。
定川寨大败之后,宋廷上下彻底死心,再不做进攻的妄念,专心守土。
特别是韩琦与范仲淹,二人号令严明,爱抚士卒。对当地羌族土著推诚抚接,使得他们感恩畏威。
当时,西北民众有民谣:“军中有一韩,西贼闻之心胆寒;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
其实,“西贼”(夏兵)既未胆寒也未破胆,只是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因为多年战争,西夏的国力也因战争大损,民不聊生,故而暂缓了对宋朝的军事进攻。
同时,由于宋朝答应每年增加辽国20万“岁币”,辽朝好处拿到,不再向宋朝施压,反而“义劝”西夏收手。在此情况下,如果再发动大规模战争,元昊自己也不敢保证契丹人做出什么事情。
宋夏三次大战,皆以西夏胜利告终。总结原因,不外有如下几点:
其一,元昊总兵数虽少于宋军,但每次大战皆是集中优势兵力,五指成拳,以人数之胜,一举歼灭宋军一部主力;反观宋朝,战线拖沓,兵源分散。
其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无论是宋军的动向以及作战地形,西夏军皆事先成竹在胸;反观宋军,数次贪功冒进,连间谍、尖兵侦知的情报都不实,不败才怪。
其三,游击战术,转战不疲。元昊常常声东击西,偏师屡出,令宋军如堕云里雾里,乖乖受骗。
大战之四:河曲之战(夏辽之战)
庆历三年(公元1043年)春,由于连年征战,西夏国力已臻衰竭,元昊就乘机派出使臣上书宋朝商谈和议。
宋仁宗密诏庞籍与元昊谈判,元昊闻之大喜。
谈来谈去,关键问题仍然是元昊称帝的问题,宋朝坚持要元昊自削“僭号”。元昊恼怒,大言:“(我)如日方中,止可顺天西行,安可逆天东下。”
经过拉锯谈判,元昊派使臣至延州上书,“自称‘男邦泥定国兀卒,上书父大宋皇帝’,他更名曩霄而不称臣。
虽不称臣,元昊以儿子自居,总算给了宋朝一个台阶下。
正当宋朝准备答应与西夏的和议,辽朝派来使臣,要宋朝不要与元昊讲和。两难境地下,宋朝的礼部郎中吴育发表意见,顿解愁结:
“契丹受恩,为日已久(指宋辽两国自澶渊之盟以来一直关系友好)。不可纳一叛羌(西夏元昊),而失继世兄弟之欢。今二番自斗(夏辽关系吃紧),斗久不懈,可观形势,乘机立功。万一吾朝速纳元昊,为臣恐契丹窥兵赵魏(河北),致使辽宋战事又起。”
接着,吴育出主意,宋朝可派使臣到西夏,告诉西夏要一如继往与辽朝和好,宋朝方许约和。同时,又派使臣去辽朝,告诉契丹人,宋朝已经命令元昊向辽朝道歉,在此前提下,才接受西夏的求和,否则,当再兴兵征讨。
宋廷依计施行。果然,此举奏效。西夏、辽朝皆无借口向宋朝发威,宋朝总算在外交上取得一次成功。
辽朝方面,早在1031年辽兴宗即位之初就把辽朝的兴平公主(辽兴宗姐姐)许配给元昊,但夫妻二人关系一直不睦,完全只有政治婚姻带来的冷淡与疏隔。后来,兴平公主病重,元昊仍旧搂着别的美女狂欢,对公主不闻不问。直到公主病死,元昊才向辽国“汇报”此事。
辽兴宗闻讯大怒,当时就派人持诏“切责”元昊。元昊由于正忙乎攻宋,只好低头装孙子,献贡献宝讨好辽兴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