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杨业伸手,指着陈家谷口(今山西宁武)说:“希望诸君能在谷口两边埋伏下强弩手,等我率兵转战至此,诸位以强弩射敌,突出夹击敌人,否则的话,我所率兵士肯定会被杀尽。”
潘美觉得杨业说的很有道理,立即指挥诸将在谷口设伏。
耶律斜轸接到情报,得知杨业率宋军前来搏战,忙派副将在路边埋伏精兵,他本人拥众近前,假装要与杨业接战。
两军甫交,耶律斜轸即假装不支,掉转马头就跑。
此时,一心想杀敌求死的杨业早已置生死于度外,明知辽军是圈套,硬着头皮往上冲。
果然,辽军伏兵四起,宋军被围截在当地陷于苦战,耶律斜轸掉转马头,麾兵又杀个回马枪。
宋军大败,退至狼牙村。
陈家谷口方面,宋将王侁干等了几个时辰也得不到杨业的军讯,派人登高远望,看不见任何辽军足迹,他认定辽兵败走,就想争功,引兵离开谷口。
潘美见王侁军没打招呼就走,无奈之余,也领军沿灰河往西南行进。不久,听闻杨业军败,潘美为了保存实力,马上挥兵后撤。
至此,陈家谷口已无宋军一兵一卒把守,更甭提什么弩手埋伏了。
杨业一路力战,自中午杀到傍晚,最终撤退到陈家谷口。看见谷口两边根本没有人影,杨业拊膺大恸。
当时,他见手下还剩士卒百余人,便说:“汝等各有父母妻子,不要与我一起俱死!”但军士们皆为杨业忠义所激,无一人逃走,誓与俱死。
杨业儿子杨延玉与岳州刺史王贵俱战斗而死。王贵73岁老将,为辽兵重围,援弓射杀数十人,矢尽,张空拳犹击杀数名辽国壮汉,最终被乱枪捅死。
很快,杨业坐骑因连中枪刀,不能继续奔跑,老英雄只好往密林中匿避,准备乘乱逃出,再伺机杀敌。
不料,紧追不舍的辽将远远望见杨业袍影,张弓一箭,射中杨业。辽兵涌上,生擒了这位英雄。
杨业长叹:“皇上对我恩遇如山,本想捍贼立功,反为奸臣所嫉,逼令赴死,致使王师败绩,我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被俘之后,杨业绝食三日,不屈而死。
杨业对得起宋太宗,宋太宗其实也对得起杨业。平灭北汉后,宋太宗收到不少讲杨业要反叛的“情报”,皆密封后派人转送杨业,以示不疑之心,把杨业感动得一塌糊涂。如此,不为其死也难。至于潘美,与杨业多年正副关系,似乎没有特别的过节和隔阂,雁门之战二人还配合得当,共立大功。如果说有“坏人”,王侁倒真算一个。其实,王侁是后周功臣王朴(给周世宗出“先南后北”战略的那位爷)的儿子,曾在宋初的对南唐征战中立功不少,还曾率军大破河西三族首领的叛乱,因军功领蔚州刺史。
杨业死讯传至宋廷,宋太宗痛惜不已,削潘美三级,把王侁除名流金州,刘文裕除名流登州。
此时,潘美也是66岁的老将,转年虽官复原职,仍旧悒悒不乐,数月而卒。
老潘生前没有什么特别对不起老杨的地方,陈家谷口也是王侁先离开而致使缺守,潘老日后被评书艺人丑化成奸邪嫉功的大坏蛋,也真是他始料不及。
《宋史》传中,潘美与曹彬同传,处于列传第十七的位置,不仅仅是这两个人的女儿或孙女是皇后,更因为武功赫赫。如无平岭表、定江南、征太原、镇北门的大功,潘美万万不能被编于如此重要的传记位置。
反观杨业,其名仅在列传三十一,排名差了许多。作为同时代的良将,对于宋朝的功劳,杨业比潘美还真的差许多。但是,劳动人民的嘴太厉害,经过评书、戏剧渲染,现在很少有人知道潘美功绩,只知道“杨家将”的事迹。
杨业有7个儿子,除杨延玉战死外,还有杨延昭(本名杨延朗)、杨延浦、杨延训、杨延瑰、杨延贵、杨延彬。其中,杨延昭最知名,一直在边地抵抗契丹。他在边防二十年,契丹人深惧之,号为“杨六郎。”
至于契丹人为什么称杨业长子为杨六郎,殊不可解。如果是叔伯兄弟大排行,也不见宋人如此称呼他,辽人也不像汉人爱以大排行称呼别人。现在有学者认为古代往往以天上的星宿比拟世间有本事的人。辽朝称宋为南朝、南国,所以夸赞杨延昭为南斗。南斗六星在宋朝初期是习惯用语。这样,久而久之,就直呼为六郎了,这种称呼与辽人称杨业为“杨无敌”是同一意义。
此外,《太平御览》卷六引《大象列星图》云:“北斗六星中的第六星主燕。”燕地当时是辽国所在之地,而杨延昭镇守河北正是为了对付辽国,契丹人惧怕他,因而把他比喻为镇慑本国的大星。以后杨延朗的“朗”字渐渐演化为“郎”,于是就称他为杨六郎了。但种种说法,都有牵强之嫌。
杨延昭死年57岁。将门出将,其子杨文广曾随狄青南征,后又被委派至泾州、镇州为将。但杨文广30岁左右即病死,英年早逝。至于评书、戏曲中所讲的佘太君、穆桂英和诸位“杨门女将”,史无所载,全属文艺“创作”。
有一点值得一提,文艺作品中一直与杨家将为敌的萧太后,正是杨业被杀时的辽国实际统治者萧绰(小名燕燕)萧太后。
公元986年年底,耶律休哥在望都大败宋军数万人。
雄州刺史贺令图是力催宋太宗北伐的首谋之一,此人本性贪功生事,轻而无谋。耶律休哥派人持秘信见贺令图,骗他说:“我因功高震主,获罪于上,愿投附宋朝”。如此伎俩,小孩子都骗不过,贺令图偏偏相信,派人赠送耶律休哥贵重礼品。看见此鱼上钩,耶律休哥在军中放言:“愿得见雄州贺使君!”傻不拉叽的贺令图闻言,忙率部下数千精骑,出城“迎降”。辽军大营洞开,贺令图一行通畅无阻,行至主帅帐前,贺令图下马,只见耶律休哥斜据胡床,指着他大骂:“你一直好称善于经营边事,今天竟能亲来送死!”于是,尽遣猛士上前,杀尽贺令图左右随骑,把这位贺知州当成“战利品”押回辽国。
自岐沟关大战后,宋军从进攻转为守势。辽军后来又不断兴兵,或大或小,侵扰宋境。
端拱元年(公元988年),辽圣宗亲征,连下数城,幸亏宋将李继隆等人在唐河(今河北定州)附近击败了辽军,遏制了辽军的攻势。
端拱二年七月,宋将尹继伦率千余骑奇袭耶律休哥数万辽军,当时,耶律休哥本人正吃早餐,慌忙弃箸而逃,手臂被宋兵砍了一大刀,几乎断掉整条胳膊。此次大败,辽军死伤惨重,自此数年没再大举南下。由于宋将尹继伦是个黑脸膛汉子,辽兵相诫道:“当避黑面大王”。
至道元年(公元995年),辽军进攻麟州(今陕西神木县),未得手,损兵折将。
宋太宗末年,西夏扰边,四川李顺乱起,所以宋朝无暇再与辽朝发生大规模战事,就派使臣向辽朝表示要恢复从前的“友好关系”,辽朝不报。
公元997年,宋太宗病死,死因正是高梁河之役的箭伤复发,引发内脏感染而致。
导致宋太宗伐辽失败的原因,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幽蓟之地,确实应该收取,何者?燕地不收,河北不固;河北不固,河南可危。山河险关终陷于敌国,攻取无成,只能怪宋太宗时运太差。此外,正是由于宋朝君王对武将极其猜忌,使得大将们胜则自危,避功避权,畏首畏尾,如此将帅,在关键时刻想得过多,不可能集中全力去拼杀。
另外一个原因,也在于宋太祖“先南后北,先易后难”方针的弊端——宋军与南兵交战,得胜太过容易,其志骄,其情逸,忽然与北方辽朝魁梧的马上骑兵相遇,乍败乍胜,很容易气沮意沉,丧失必胜之气。
打仗就是靠“气”,“气者,非可教而使振者也”,无知无畏无惧的“方新”之气,才是取胜关键。这种精气神,对于连年经历战阵的宋军将士来讲,尤其缺乏。
宋军战败后,对宋朝最大的打击还是心理上的,即举国上下患了一种“恐辽症”,此种心态,和我们现在足球场上的“恐韩症”差不多,本来能打赢的仗,最后关键时刻也会因心理方面的懦弱而莫名其妙地输掉。
第三章懦弱与妥协:一种心理距离
——“澶渊之盟”前后的宋辽两国
边城寒早。恣骄虏、远牧甘泉丰草。铁马嘶风,毡裘凌雪,坐使一方云扰。庙堂折冲无策,欲幸坤维江表。叱群议,赖寇公力挽,亲行天讨。
缥缈。銮辂动,霓旌龙旆,遥指澶渊道。日照金戈,云随黄伞,径渡大河清晓。六军万姓呼舞,箭发狄酋难保。虏情慑,誓书来,从此年年修好。
这首政治“吹捧”词,名为《喜迁莺•真宗幸澶渊》,作者为北宋末的名臣李纲,后人议论,有什么“议论性与叙事性有机结合”、
“词意境界雄奇”等等,也皆是见人下菜碟,拍前人马屁。
从艺术角度讲,这首词作平平,而且从内容看大话连篇,百分百歌功颂德之作。倒是其间所流露作者对当年寇准力谏真宋亲征的羡慕之情,这一点还可称道。
古代诗人词客,如描写个人境遇,如怀古念旧,如发泄牢骚,皆出于真情实感,词藻铺陈,为情生文。倘若涉及政局,言及“本朝”,则少不了饰美溢彩,旋粉涂金。
我们现在回顾当年“澶渊之盟”,没见有什么“虏情慑”,倒是真宗皇帝心虚得不行,更甭提“箭发狄酋难保”了。
契丹强悍,马强人壮,萧太后、辽圣宗母子二人亲跨骏马,人如金刚马如龙,皆一时人杰,这对辽朝母子,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聪明英悟之主——登上龙椅后的宋真宗
宋真宗是宋太宗赵光义第三子,其母为元德李皇后。真宗本名叫赵德昌,后改名赵元休,又改名赵元侃,至道元年被立为皇太子后,才改名赵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