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李希烈兵强马壮,藩镇诸军就派人去许州,劝李希烈称帝。洋洋之下,李希烈自称天下都元帅、太尉、建兴王。兴起之下,李希烈派属下将领攻袭汝州,又取尉氏县,围郑州,数败官军,纵兵四掠,使得洛阳士民震骇,纷纷窜入山谷躲避。
情急之下,唐德宗问计群臣,大奸臣卢杞出馊主意,说:“颜真卿三朝老臣,名重海内,人所信服,可以派他去李希烈处陈说逆顺祸福。”
朝野众人都知颜真卿此去凶多吉少,纷纷慰留。颜真卿只讲“君命难违”,慷慨成行。
他到许州见到李希烈,双方才在军场施礼相见,李希烈早已安排的壮汉一千余人忽地一下子把颜真卿围在中间,跳脚谩骂,以刀刃向这位老臣上下比拟,做碎割捅刺状。
颜真卿笑笑,足不移,色不变。见威吓不行,李希烈忙扑上去,以身蔽之,一段戏暂告段落。
李希烈把朱滔、王武俊、田悦、李纳等人劝他称帝的表章拿给颜真卿看,说:“今四王推举我为帝,不谋而同,朝廷怎么不能容纳我呢。”
颜真卿正色言道:“此乃四凶,何谓四王!相公您如果不做唐朝忠臣,势必会同这四个人一样自取灭亡!”
同座的朱滔等人来使纷纷劝说:“太师您名闻天下,现在李都统将称帝而您随机而至,是天赐宰相予李都统啊。”
颜真卿闻言大怒:“什么天赐宰相!你们知道从前有个大骂安禄山而死的颜杲卿吗?那是我的兄长啊!我颜真卿现年已八十,只知守节而死,岂能受你们这帮鼠辈胁诱!”
众人见老汉铁骨铮铮,都不敢再多说话。
见软硬都不行,李希烈就派甲士在颜真卿的驿舍庭院内挖坑,扬言要活埋他。颜真卿闻此怡然一笑,对李希烈说:“死生已定,何必多端!您马上给我一剑,岂不快您心事吗!”李希烈再没有法子,只能“惭谢”。
当时,适逢属下将领或逃或降,李希烈只得引兵还蔡州,上表朝廷引咎于他人,外示悔过,其实是等待朱滔的援兵。
为了保有“底牌”,李希烈仍旧把颜真卿软禁于蔡州龙兴寺内。
朱滔与唐廷派去的李晟交战,在清苑大败官军。正巧李晟得重病,官军退保定州。朱滔得势后,气势更炽,同时他与王武俊等人言语不和,渐生嫌隙。
唐朝昭义军节度使李抱真闻信,派参谋贾林到王武俊营中诈降。贾琳见到王武俊,屏去旁人,说:“我来此是奉诏规劝大夫您,不是来投降。”王武俊闻言色变,进问详情。
贾林说:“皇上深知王大夫您忠义为国,临行前对我说:‘朕前事诚误(指没有封王武俊节度使之事),悔之无及。朋友有过,尚可道歉,况朕为四海之主乎!’”
王武俊很感动,也急忙表白:“现在连年兴兵,暴骨如莽。纵或我军得胜,也不知是谁守此疆土。我很想归国,但已与诸镇结盟,如果朝廷下旨赦诸镇之罪,我第一个响应,诸镇有不听命的,我肯定会奉诏予以讨伐。这样一来,我上不负天子,下不负同列,不过五旬,河朔可定。”
由此,王武俊与李抱真暗中约结,准备反正归国。
按倒葫芦又起瓢。王武俊这边刚刚要归顺,李希烈军势转强。德宗建中四年(公元783年)十月,李希烈部将李克诚大败官军。唐朝宣武节度使李勉也连连丧军失地。
腹心几溃的大难——京城泾原军士的叛乱
由于诸军失利,唐德宗下诏命泾原诸道发兵救襄城之围。11月,泾原节度使姚令言率五千兵赴京师,其结果,襄城未救,泾原兵士还差点断送了唐朝国祚。
泾原兵士冒冬日冻雨行军而来,一路冻饿交加。由于先赴京城,这些将士多带子弟家属,希望能得朝廷重赏让亲属带回家去。
没料想,众人到京师后,皇帝一无所赐,兵士失望至极。驻军浐水时,德宗派京兆尹去劳军,只给军士粗粮蔬食,没有任何油水可言。士兵愤怒,踢翻食物,纷纷扬言:“我们就要上战场死拼,临死前一饱都不可得,怎么能以肉身拒白刃呢!听说京城有琼林、大盈两大皇库,金帛盈溢,不如一起去自取吧!”
于是,众兵擐甲张旗,鼓噪还军,直逼京城而来。
当时,泾原节度使姚令言入辞皇帝,还在大内之中,听闻属下兵乱,他快马加鞭赶回想加以劝止。姚令言疾驰至城外,与众军相遇。还未及说话,军士持弓向姚令言发箭,这位节度使抱马鬃突入乱兵之中,大呼道:“诸君失计!杀贼如果立功,何患不富贵,怎么现在出此灭族下策!”
军士不听,拥胁姚令言一起冲向京城。
德宗闻讯惊恐,急忙派人赏赐兵士每人两匹帛。士兵益怒,发箭射杀中使。
德宗见众心不足,忙下命出二十大车金帛赐赏,但造反的兵士已经攻入城中,骑虎难下,喧声浩浩,不可复遏。
本来长安京城濠深墙厚,如果有准备,甭说五千兵,五十万兵一齐来都不是那么容易攻克。
泾州兵忽然内哄哗变,城守将士猝不及防,因此顷刻之间叛兵已冲至禁城丹凤门外。
德宗惶骇之余,忙召禁兵护卫,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禁兵报到。原来,神策军使白志贞负责掌管召募禁兵,禁兵东征死亡后他都不上报,冒名领饷;同时把向他行贿送礼的市井富家子弟名字填上,那些人名在军籍,自身却都在市内做买卖,时不时领份朝廷封赏。如此一来,真正的“禁兵”几乎是“净兵”,急难之时,连人影也找不到一个。
危急之中,皇帝身边仅有百多个宦官相随,普王李谊做前驱,皇太子执刀殿后,逃跑路上只遇见打猎回来的司农卿郭曙(郭子仪的儿子)和他几十个从人。右龙武军使令狐建正在军中教习射箭,闻讯率领正在学箭的四百人急忙护驾,并为殿后抵拒追兵。
堂堂唐天子,一行人满打满算只数百人,狼狈逃出皇城。与德宗偕行的只有太子,诸王、两个妃子以及一个公主,百分之八九十的皇亲国戚,都未及逃出。
临跑之际,大臣姜公辅牵着德宗御马,急谏道:“朱泚曾经当过泾原主帅,朱滔叛乱后他被废于家,常怏怏不快,陛下既不能推心待之,不如杀掉,免留后患。如果乱兵拥戴他为主,就很难制驭了。请陛下下诏召朱泚随行。”
仓猝惊惧之间,德宗哪还顾得上这些,忙说“来不及了”,言毕,打马就跑。
由于事出突然,群臣都不知德宗跑到哪里去了,只有卢杞、关播等十几个大臣在咸阳赶上德宗的逃跑队伍。
火烧睫毛之际,其实不乏大智大勇之人,如果能听姜公辅一言,即使皇帝受的惊吓再大,不过是一场因缺银少吃引起的小小兵变而已。而且,把朱泚弄在身边跟着,左右派一两个人看着,一起外逃,保不准本来就没受过亏待的老爷们血性一发,真的成为危难之际的“护龙”功臣。倒退一万步,即使他装死狗不愿意走,就地一刀,也比后来招出那么大的祸害强上一千万倍。
乱兵入宫,直趋含元殿。这些人平时穷冻交加,一下子冲入大唐天子居住的“梦幻世界”,兄弟们的激动之情简直难以自抑,反正又不是第一拨叛军,心情是兴奋大过紧张,众人高呼:“天子已出,大家自求富贵吧!”
于是乎,众人争入府库,抢运金帛。
不久,城内居民也冲入入宫,盗抢府库。平素大家都是良民,只要是有乱,看见别人大包小包往外抢“公家”东西,也不知是哪来的“血性”,肯定会一窝蜂地冲出去。
这种“闹剧”各朝各代上演了多出,直至清末,圆明园被英法联军一把火烧掉小半,最后大半也是被“小民”们乘哄而抢,最后连大石、花木甚至砖瓦都是被平时“善良的人们”用大车运个精光,最终让乾隆皇帝花费无数民脂民膏修了大几十年的“东方奇景”只剩下几根骨头架子。
大家伙儿从白天一直抢到晚上,挤不进去抢的,就成群结队猫在各个路口、拐弯处,在路上剽夺那些刚刚抢来的人。这倒好,又省力气又省掉在宫内挑捡的麻烦。
由于城内乱成一锅粥,居民左右邻里结成“自卫团”,惟恐乱兵杀入抢掠。
不过,乱兵们早已因搬运皇宫内的财宝累得不行,还真没心思冲入一般的富民和老百姓家中搜刮。
“隐龙”破囚而出——朱泚的上台
事已至此,本来被胁迫的泾军主帅姚令言也定下神,知道被杀一万遍的死罪已经惹下,索性就顺水推舟算了。
乱世之中,没准瞎撞能撞出大运来。他和已经顿成巨富的乱兵将领们坐定,商议道:“现在众人无主,不能持久,朱泚太尉一直闲居私第,请大家拥戴他做头儿吧。”众人皆立即许诺。
笔者少年时代读历史,总为“武昌起义”军士们拥举黎元洪为主帅大思不解:干吗“革命”士兵们不自己当家作主,让一个“反动军官”当头子?熟读历史后才知,“兵变”弄出个“德高望重”的人当头儿,一是容易成事,有名可循;二是事败后有“冤大头”在上面顶着,法不责众,先挨刀的也是那个“头”。
朱泚和黎元洪不同,根本没有吓得躲进床下什么的丑态。他先是热情接待率数百骑来请他“出山”的姚令言,大摆宴席,与众人欢饮。深夜时分,又有数百骑由各级军官组成的乱兵复来,至此,朱泚才知道皇帝出逃的事情是真的,并非上面为了杀他而“试探”他的假戏。
于是,朱泚为徒众所拥,沿街炬火高照,白昼一般,好多京城内老百姓都沿街一睹“朱太尉”的风采。
朱泚入居含元殿,自称“权知六军”(全国代理大元帅),禁门层层设警,简直就是“代理皇帝”的规格。
第二天,朱泚派人四处张贴榜文,声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