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五)
日本人对潜水艇的看法是:能够隐蔽地接近敌人,出其不意地发动偷袭,还有相当大的生还希望。潜水艇的主要攻击武器鱼雷则是所有水上舰只的最大克星,除了潜水艇的速度受到较大的限制以及相互之间的配合行动比较困难之外,简直就是战列舰的头号杀手。但这两个缺点也不影响潜水艇作为配合主力舰队行动,执行对付美国优势舰队的“渐减攻势”的头号选择。
兵器的性能是公平的,你能用这些性能去攻击敌人,反过来敌人也能用这些性能来攻击你,这是一个常识。
但这个常识在日本海军里不通用。从第六潜水艇的事故开始,日本人就在为佐久间的表现而自豪的同时很自信地认为潜水艇这种又艰苦又危险的武器就只有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随时准备为天皇效忠的帝国军人才能使用,而像美国那种崇尚个人自由,贪图安逸,追求享乐,精神颓废的国家是用不了这种武器的,所以只有日本用潜水艇打美国人的准备,不会有美国人用潜水艇打日本人的可能。
但是沉醉在自我催眠之中的日本人又一次错了。
12月31日,1941年最后的一天,切斯特·W·尼米茨就任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就任时尼米茨的可怜旗舰是一艘排水量1,500吨不到的潜水艇“格雷霖号“(USS Grayling, SS-209)。尼米茨本人信誓旦旦,说这件事与自己出身于潜水艇,出于念旧而给了一般根本不可能获得如此荣誉的潜水艇一点照顾毫无关系。尼米茨的话似乎是可以相信的,因为当时确实看起来没有其他的水面军舰可以供尼米茨选来当旗舰,所有的战列舰,重型巡洋舰,甚至轻型巡洋舰都不是被日本人击沉到了海底,就是在美国本土的西海岸修理,尼米茨手里就只有二十几条潜水艇。美国人的反攻是从潜水艇开始的。
有人说:“什么是战争?战争就是那种大家一哄而上,说干也就干了的那种东西”,确实到了现在,除了极少极少数之外,日本人到现在也无法理解当时为什么选择了和美国开战这条注定灭亡的死路,而那些极少极少数也大多是战后出生,根本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什么战争什么是战败的那些人,只要看看现在中国为先帝爷和文丨革丨招魂的那帮人中绝大部分根本就没有经过过文丨革丨就可以知道日本的右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和现在一样,当时日本的所有命门也都捏在美国人手里。只要美国人愿意,随时可以置日本人于死地。被称作工业的血液的石油是这样,废钢铁也是这样。一般说来用废钢铁炼出来的电炉钢的品质不如用生铁炼出来的转炉钢,可是当时日美钢铁生产技术的巨大差异使得日本人用从美国进口的废钢铁炼出来的电炉钢的品质比自己用生铁炼出来的转炉钢还要好!从禁运废钢铁到禁运石油就是美国对日本采取的最有效的卡脖子政策。
退一万步说,美国不采取禁运政策,什么都敞开了供应,是否有其他方法卡住日本人的脖子?答案居然还是“有”。
日本是一个没有资源,没有市场的岛国,需要从海外运入原料和半成品经过加工以后再销往海外市场。这种生产流通方式除了需要原料和产品销售市场之外,还极大地依赖于海运能力。
所有的大国都是海运大国。日本当时也算个大国,所以也有一定的海运力量,说他“也算是大国”的理由之一就是当时的日本并不是一个海运大国。举1940年的数据为例就可以证明这一点,1941年开战时候日本全国的海运船舱量是600余万吨,可是这个船舱量只能满足日本海运需要的65%,不足的那35%就是租用英美的货轮。因此从当时的船运能力来推算日本维持和平时期的生产就需要1,000万吨船舱量。一旦开战当然不能指望再从英美租船,这样日本就连基本的生产和生活都不能维持了,这仗也能打?
由此看来要是成天操持着打仗的话可千万不能相信***“造船不如买船,买船不如租船”的主张。
这还没计算军部的征用对民用船舶的压迫,所以开战之前先开始扯蛋的还不是战列舰和航空母舰,而是最普通的商船。后来成了甲级战犯的企画院总裁铃木贞一中将计算下来说大家艰苦奋斗一下,短时间有三百万船舱量也能凑合一下。但是进攻南洋必须要征用300万吨以上的民用船舶,这样连铃木贞一胡扯的民用最低限都无法满足。从理论上维持整个日本国再生产所能使用的船舱量就只有平时的六分之一了。
可是,那些黑良心的美国鬼畜们连这六分之一的日子也没打算给日本人过。
一般说来,西方战争观分为两种,普鲁士的卡尔·克劳塞维茨(Carl Phillip Gottlieb von Clausewitz)回答了“战争是什么”的问题,得出了“战争是政治的继续,军事仅仅是国家目的达成的手段之一”的结论。和克劳塞维茨同时代的瑞士人约米尼(Antoine-Henri Jomini)却着眼于回答“如何进行战争”这个问题。
和直观,实际,实用的专门研究战争的规律,战略战术,军队建设的约米尼军事理论相比,克劳塞维茨的学说很哲学,很抽象,很不好懂。据说日本陆军就只有两个人能读得懂克劳塞维茨,一个是东条英机他爹东条英教,还有一位是石原莞尔。
海军呢?海军就没有人去读克劳塞维茨。日本海军战略战术的奠基人是秋山真之中将,秋山是马汉上校的门徒,而马汉是约米尼的信徒,所以日本海军除了研究如何进行战争,也就是怎么打仗之外,并不去管战争到底是什么东西。比如秋山真之在《海军基本战术》中提出“凡是和敌人接触上了以后的行动叫战术,接触距离之外的行动叫战略,为了实现这些行动所作的工作叫做战务”,这个定义其实就来自约米尼的“战略和战术其实是一回事,只不过根据距离战场的远近来区分而已”。
美国人虽然信奉马汉的海权论,认为马汉是他们的祖师爷,但并不认为祖师爷的祖师爷还是他们的祖师爷。起码在太平洋战争中,美国军方对战争的看法完全来自克劳塞维茨。美国人认为太平洋应该成为美国湖,除了同祖同宗,同为盎格鲁萨克逊人的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以外,其他的舰队都应该滚蛋。至于怎么让他滚蛋,则用上所有让他滚蛋的方法就是了,上帝并没有说过:“要用战列舰”。
有战列舰能抖威风当然好,后来斯普鲁恩斯就曾经带过战列舰去找大和号较量,但大和号改变了航向,后来功劳还是归了海航。斯普鲁恩斯要是日本海军军人的话,没准大和号还能有海战的机会,但是以后能看到,大和号真打海战也没有多少取胜的希望。
美国人十分实用主义,为了达到目的有时候不择手段,甚至冒战争犯罪的天下之大不韪也有点不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