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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为一个自视清高、出淤泥不染的高士,他会更在乎周围之人对他的品评,也对此更为敏感,更为焦灼。

《后汉书·吴祐传》中从另一角度也记述了此事:“祐在胶东九年,迁齐相,大将军梁冀表为长史。及冀诬奏太尉李固,佑闻而请见,与冀争之,不听。时扶风马融在坐,为冀章草,祐因谓融曰:‘李公之罪,成于卿手。李公即诛,卿何面目见天下之人乎?’”

一个方正之士因己为虎作伥,诬蔑另一位正直之人,挺身而出,并当面愤然指责,“卿何面目见天下之人乎?”

当这句充满鄙夷的话重重砸来时,不光是颜面赧然,虚汗发背,被谴责的良心将永远形成一个空空的黑洞,布满污迹,不能擦拭,不能修复,也不得泅渡。

1000年后的苏轼,在其《马融石室》诗中仍然讥刺:

未应将军聘,初従季直游。

绛纱生不识,苍石尚能留。

岂害依梁冀,何须困李侯。

吾诗慎勿刻,猿鹤为君羞。

想必,在当事人马融心中,也早已有了被后人讥讽为猿猴的预想。带着这个永远无法洗刷,也永远无法自我原谅的人生污点,马融渐渐走向他的暮年。

1600年后的清朝,一位叫钱谦益的文人,也怀着同样悔恨难当的沉重心理,走向自己的人生尾生。

陶情山水,醉心酒色的文人名士生活,养成了钱谦益胆小懦弱的性格,在历史动荡之际,他没有保全自己的声名节操,屈身降清。但良知又让他为此背负起沉重的十字架,后半生虽然不惜余力地为明室复兴奔波筹划,以此来安慰自己痛苦不堪的灵魂,但降清的历史污痕,却始终让他愁闷不堪,悔恨不迭。

在他80寿辰将临之即,族人和门生准备大办寿筵为他祝寿,他却写下一则公启,昭明心迹:

夫有颂必有骂,有祝必有咒,此相待而成也。有因颂而招骂,因祝而招咒,此相因而假也。今吾抚前鞭后,重自循省,求其可颂者而无也。少窃虚誉,长尘华贯,荣进败名,艰危苛免。无一事可及生人,无一言可书册府,濒死不死,偷生得生,此天地间之不祥人。

一个声名卓著的80岁老人,却用公开信的形式将自己认定得如此不堪,可见其惜自身羽毛被污而无法漂清之后的无比心痛。

也许,正是带着钱谦益这样自悔、自省、自责,并希冀用行改过、以身自新的复杂心理,马融才在不久之后就忤逆梁冀,并遭到对方的打压。

“融有事忤大将军梁冀旨,冀讽有司奏融在郡贪浊,免官,髡徙朔方。自刺不殊,得赦还,复拜议郎,重在东观著述,以病去官。”(《后汉书·马融列传》)

不管是被免官,还是被剃去头发,发配北方,于此时自我抱着深深负罪感的马融而言,都不是一种惩罚,反而是一种解脱。但这仍然不够,所以他还要“自刺”,以自杀的方式来追悔自己没齿不忘的罪过。

所以,自杀不成后,“得赦还,复拜议郎,重在东观著述”,于他没有丝毫的欣喜和安然了。

东观,还是那个东观,但再次回来的马融已经不是那个马融。他不能原谅自己,他已在精神世界里将自己狠狠地钉在耻辱柱上。

那就找个有病的借口,离开议郎的职位,离开这座成就自己的东观。

迎着夕阳,他向着故乡的方向,踽踽独行。他要在家乡安放自己负罪的魂灵,舔痂自伤。

(待续)

于是,就有了绛帐授徒的千古佳话。

而且,做为一种文化景致,千年来一直被人传唱不息,欣羡不已。

唐代的元稹在《酬翰林白学士代书一百韵》中为此歌吟:“心轻马融帐,谋夺子房帷。”

宋朝的陈人杰于《沁园春·铙镜游吴中》中寄情:“张禹堂深,马融帐暖,吟罢不妨丝竹声。”

明代的李梦阳在《谒平台先生墓》中写道:“平生马公帐,四海孔融尊。”

清时的沉绍姬《寄怀查伊璜先辈》诗云:“苏晋堂前宜绣佛,马融帐后有金釵。”

这些诗句都缘于马融晚年独特的开门授徒方式。《后汉书·马融列传》载:“融才高博洽,为世通儒,教养诸生,常有千数。涿郡卢植,北海郑玄,皆其徒也。善鼓琴,好吹笛,达生任性,不拘儒者之节。居宇器服,多存侈饰。常坐高堂,施绛纱帐,前授生徒,后列女乐,弟子以次相传,鲜有入其室者。”

一个垂垂老矣的儒学宗师,却一反儒家持重谨严的礼授宗旨,不仅居高堂,服华衣,日常生活用具皆取奢侈之物,而且还在课堂上怪异地垂下绛帐,更匪夷所思地在后面陈列女乐,这还哪里有一个环境幽静、秩序井然的儒家课堂模样?

是的。

但谁能说这位老师所张扬出的这份排场不是他有意为之?

这中间有贵公子出身的原因,也有潦倒于世的成份,还有绝望于现实的隐情。

游历宦海、浮尘浊世经年的马融,已经深深厌恶了面前这个豺狼当道、是非颠倒、祸从天降的世界,同时也深深厌恶着曾经的自己。此时,世间万千景象均化为心中的彷徨无着,只求在迷醉中逃离现实的重压,人格便渐次冲破礼法道德的禁锢,走向蔑视礼法、任诞放达之路。

“达生任性,不拘儒者之节。”从马融身上已经泄漏了东汉中后期整个社会思潮向玄学潜行的密码,他的身后,是一个政治生态更为惨烈,文化思潮倍加活跃的大时代。透过马融这间女乐声声、绛纱垂垂的豪华教室,人们会看到继之将来一个时代的文化图景——它就叫魏晋风度。

一个人用个己行为开了一个时代的风气之先,在世界文明史上都属罕见。

由于弟子众多,他采用了董仲舒先生曾经用过的“传以久次相授业”方式进行教学,即由学业深习者传授给初入门者。能够登堂入室,直接听他讲课的弟子,少而又少。而在这极少数的学生中,就有郑玄和卢植。

《三国演义》第一回中就说,刘备十五岁那年,与公孙瓒等人拜郑玄、卢植为师;而《三国志》中说刘备“年十五,母使行学,与同宗刘德然、辽西公孙瓚俱事故九江太守同郡卢植。”

《世说新语》本是部脍炙人口的好书,但在其《文学》篇开篇即讲了一个关于马郑师徒的无厘头故事:

“郑玄在马融门下,三年不得相见,高足弟子传授而已。尝算浑天不合,诸弟子莫能

解;或言玄能者,融召令算,一转便决,众咸骇服。及玄业成辞归,既而融有‘礼乐皆东’

之叹,恐玄擅名而心忌焉。玄亦疑有追,乃坐桥下,在水上据屐。融果转式逐之,告左右曰:‘玄在土下水上而据木,此必死矣。’遂罢追。玄竟以得免。”

在这近乎诽谤的记述中,老师马融不仅嫉贤妒能,而且甚至意欲要高足之命,实在滑稽之甚。

还是从史书中找真相吧。《后汉书·郑玄传》曰:“融门徒四百余人,升堂进者五十余生。融素骄贵,玄在门下,三年不得见,乃使高业弟子传授于玄。玄日夜寻诵,未尝怠倦。会融集诸生考论图纬,闻玄善筭,乃召见于楼上,玄因从质诸疑义,问毕辞归。融喟然谓门人曰:‘郑生今去,吾道东矣!’”

此处之叹,有对自己学问的相当自负,更多的是对弟子学有所成的无限欣慰。

就是这样一位在生活中颓废,欲求一己放达远世之情的不拘儒节者,对待学问却又呈现出相当严谨的另一面,《后汉书·马融列传》说他:“尝欲训左氏春秋,及见贾逵、郑众注,乃曰:‘贾君精而不博,郑君博而不精。既精既博,吾何加焉!’但著《三传异同说》。”

世道惟艰,心住宿恨,此生怅惘,前途空虚。于一代宗师而言,在他身上呈现出迥异的双重人格,也许是一种必然了。

(此文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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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大儒——遥望那些远去的文化山峰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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