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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域_第六章 胜利带给我们撤退 第一节

柏杨
总共62章(已完结

异域 精彩片段:

第六章 胜利带给我们撤退

第一节

缅甸政府向联合国控告我们政府,说孤军是侵略者,国际法上怎么判断这件事,我们不知道,因为我们的防区恰在我们看来是双方的边界之上,共产党可以用出卖土地的手段把我们立脚的地方划给缅甸,以实缅甸攻击我们“侵略”的藉口,但我们政府却并没有参与其事,和宋朝的人永远不承认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一样,我们也永远不承认把那一带未定界的边区,割让给缅甸,缅甸当局对我们的态度随着他们兵力的强弱而时好时坏,当孤军最初退到边区的时候,他们认为可以一举把我们歼灭,他们不承认我们是侵略者,而且不屑和我们谈判,甚至把我们谈判的代表扣留,而称我们是“残余”,我们永不了解我们这些残余怎能会成为含义较强的侵略者,我们只是求活,求生,求反攻而已。

在萨尔温江大战之前,我们和缅甸相处的非常之好,但那种和好只限于缅甸无利可图时和兵力薄弱时,一旦等到情势有变,这和好便不能保持了,萨尔温江大战导源于猛布张复生团的遭受攻击,和一个排长一个排附的阵亡。

原来驻在猛布的孤军和驻在猛研的缅军相安无事,缅军曾要求李国辉将军撤出猛布,但受到拒绝,我们不能撤离猛布,因为猛布产米,撤离猛布等于自断粮源,但我们却接受了他们两点要求:一点是,我军赴猛研采买菜蔬和日用品时,改穿便衣;另一点是,我军通过公路时,改为夜间。

通过公路,是当时驻防猛布部队最大的任务之一,从滇边缅北南下的部队官员,和从猛撒北上的部队官员,必须由猛布部队护送,在那万山丛里,公路如线,山口错综,走错一步,便迷入歧途,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都摸不出眉目,且除了约定的山口外,其他地区,均有缅军岗哨。

最后一次偷渡公路是萨尔温江大战半年之前,总部的一位参议带着五六匹骡子,驼着文件,向缅北出发,这四五个骡子使缅军的眼睛都冒出火来,他们可能以为里面全是美钞和老盾,就在山口,他们埋伏下口袋阵地,我们的护送部队便恰恰的进入陷阱,但所有的骡队仍平安通过,只有一个排长和一个排附阵亡,这使张复生团长,那位重然诺的山东英雄,集合全体官兵,发誓为死者复仇。

从那个时候起,公路便被孤军寸寸切断,这是一个导火线,一直发展到最后缅军的全面攻击和全面溃败。然而战场上不断胜利所得到的果实却无法保持,四国会议在曼谷召开,叫我们撤退的消息开始传到边区,但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相信。

我是猛布之战结束后第三天返回猛撒的,我在医院得到政芬的信,政芬的信上没有说什么,只是叫我快快回来,我回来了,回到猛撒,政芬只身的迎接我,却没有带着安国,我以为他贪玩去了,她却躲开我的眼睛,我追问她,一个四十岁以上,千里归来的中年人父亲,是多么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狂奔上来,搂着脖子,攀登在肩膀上,狂欢喊叫,然而,什么人都没有看见,却看见无数眷属们的奇怪眼光。

“安国呢?”我说。

啊,安国,孩子,政芬领我到他的坟前,缅军日夜轰炸猛撒的时候,他正爬在椰子树上盼望爸爸归来,椰子树被炸断,他摔下来,脑浆崩裂,我扑到那黄土已干的小小坟墓上,没有哭,没有泪,只抓住那黄土,抓到手里,浑身颤抖。

作品简介:

《异域》原以「血战异域十一年」连载于民国五十年的《自立晚报》,署名「邓克保」,其后由平原出版社出版,易名「异域」(一九六一),流传极广,一九七七年由星光出版社再版,十一年后另有跃升文化公司版本。

本书记载一九四九年底从云南往缅甸撤退的孤军之奋战及其艰难险阻,孤军腹背受敌(缅军),又得不着政府之支持,在复杂情势中的战略拟定及战术运用,以及袍泽、亲子的关系等情节,交织成一部感人肺腑的战争文学作品。

如今世人皆已知邓克保是柏杨的化名,他以第一人称「我」叙述,像是自传体,但柏杨并未参与其事,而是一种「代言」,不过发表及初版的当时,人们都信其为亲身经历者的报告,这就形成文类归属上的歧异,全集从旧,列入报导文学类,一九九九年香港《亚洲周刊》票选「二十世纪中文小说一百强」,《异域》排名三十五,从报导文学的「记实」到小说的「虚拟」,可论述空间极大。同年,在香港大学亚洲研究中心举办的「柏杨思想与文学国际学术讨论会」中,仍有这一类的辨正,正可见其构成的特异及内涵饱满的张力。撇开文类的纠结,从战争文学的角度来看,《异域》堪称一部台湾文学的经典之作。

作者:柏杨

标签:柏杨异域战争台湾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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