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客栈老板和壮汉歌者，这时面面相觑，俱都跺脚叹息，无奈站到一边，任那些山民发出些欢呼，向着浓雾中的人影奔去。古昊和秦歌也跟在山民的后面。

离得近了，终于看清刚才说话之人。一见之下，古昊和秦歌都有些失望。听那声音，猜想应该是个美丽脱俗的少女，再不济也得是个少丨妇丨，但他们所见，居然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脸上沟壑纵横，白发虽然梳理得整齐，但在枯槁面容的映衬下，还是让人慨叹造化弄人，那么美妙的声音竟出自这样一个老妇之口。

山民显然对这位老妇非常尊重，到她身前时，俱都安静下来，只有适才的中年男人上前哀求老妇救救他老婆。他的话还没说完，客栈老板和壮汉歌者又再次插入进来。

“要想救人，我帮你们送她到山下医院。”客栈老板道。

“抓紧时间，现在赶紧动身，兴许还来得及。”壮汉歌者附和。

“来不及了。”中年山民面露愁苦，“现在，只有仙姑能救得了我老婆。”

那边的古昊皱眉：“那俩人太讨厌了，谁都看出来那农妇快不行了，性命攸关这么大事，他们居然还在阻挠别人向那仙姑求救。”

客栈老板和壮汉歌者还在纠缠，后面白发老妇显然不耐烦了。

“你们俩够了。”她上前一步，又冲着山民们道，“把人抬进来吧。”

山民们又齐齐发出些欢呼，客栈老板和壮汉歌者却神情沮丧。

壮汉歌者这时忽然大步站到了白发老妇身前，大声道：“你们这些人，光想着救人，却不知道，你们这样做，其实是在害人。”

白发老妇嗔怒道：“别说了，你们俩赶紧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山民们鼓噪。

客栈老板这时也站到了歌者边上，大声道：“你们只想着让仙姑救人，可曾想到，救了你们的人，只怕这里就再没有仙姑了。”

古昊和秦歌听得愕然，猜到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你们谁还记得十年前我们刚来那会儿，那时的仙姑，可是现在这副模样？”客栈老板不理会老妇的阻挠，继续说，“这十年间，她不知救了多少人，得救的人高高兴兴地走了，却没人留下来看看仙姑的变化。每救活一个人，她自己就要老上一分，你们看她现在的样子，已经是个垂暮的老人了，可你们知道吗，她实际上只二十多岁。二十多岁呀！”

客栈老板说得动容，眼眶已经湿润了。

歌者接过来道：“她能救活你们的人，可谁知道救人之后会怎么样，很可能，她将耗尽自己最后一点生命。她要死了，就是你们这些人害死了她。”

山民们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似被这番话惊呆了，包括古昊和秦歌。他们到这时，终于知道客栈老板和壮汉歌者为什么要全力阻挠他们来这海上云台了。

古昊和秦歌再看那白发老妇，眼神中不由自主就满是崇敬——谁能想到这会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她把自己的青春美丽与生命，全都奉献给了众多毫不相干的人。而且，明知道再一次的施救很可能就会结束自己的生命，但她仍然毫不犹豫。

古昊的眼中忽然噙满泪水，他边上的秦歌亦神情激动。那二十多岁的白发老妇，就这么忽然之间用一种无法言喻的力量，深深击中了他们。

这时的古昊，和众多山民一样，开始面临一个两难之选。他们既不能也不愿放弃自己所爱的人，但又怎么能忍心看着这个“老人”耗尽最后的生命？

那个中年男人已经退去，抱着昏迷的妻子失声痛哭——显然，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众多山民也都神色黯然，有些人已有退意。

忽然，白发“老妇”上前一步，语气坚定地大声道：“都别磨蹭了，救人要紧，赶紧把人抬到里面！”

“你不能再救人了！”客栈老板大声道，“你这辈子已经救了那么多人，够了。”

白发“老妇”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走吧，我说了，这里不欢迎你。”

“我们不走，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害了自己。”壮汉歌者也大声回应。

白发“老妇”叹口气：“要我怎么说，你们才能明白。老天既然让我有了这样的能力，我就不该辜负它。就算我从此再不救任何人，但我已经这副模样了，你们觉得我还能再活多久？如果，我说如果今天我因为救人离开这个世界，你们不觉得，我这一生很圆满吗？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们没有权利干预。”

客栈老板和歌者面面相觑，有心还要再说什么，但白发“老妇”已经越过他们，径自走向倒地的伤者。山民们全都在静默中注视着她，就连伤者的丈夫也现出纠结的神情。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叫：“等等。”

就连秦歌都有些惊诧，出声的人正是他身边的古昊。

古昊越众而出，走到白发“老妇”面前，大声道：“我有办法，既能救人，又不会损耗你的生命。”

白发“老妇”面露狐疑之色，还未出声，客栈老板和壮汉歌者已经奔了过来，齐声问：“真的？”

古昊郑重点头，这俩人对视一眼，齐齐发出一声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