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沈途站在邱云面前，目光却仍然怔怔地盯着水柱内的两个人。那俩人生死临界的危急时刻，似乎并没有过多的慌张，相反，他们互相凝望时的神态，竟变得出奇地安详。
沈途能理解他们此时的心情，却无法想像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能够和心爱的人共同拥有这样一个时刻，一定是件非常幸福美妙的事吧。
古昊和黄娅琳窒息的时间非常短暂，忽然间身边的水退去，终于可以顺畅地呼吸，片刻过后便清醒过来。二人惊喜之际，却也狐疑，他们看到自己仍在水柱之中，身边的水不停涌动，试图再次靠近他们，但他们好像穿了件无形的防护服，又像有个气囊罩在身上，将水隔离开来。
随后，他们看到出现的沈途，立刻就知道他救了自己。
那边的沈途，目光终于落到了邱云身上。
“你是谁？”邱云问，不待沈途回答，抢先发动，召集一道水柱袭向沈途。
沈途缓缓伸出一只手做阻挡之势，那水柱在他身前蓦然停下，犹如撞上一堵墙，向四处飞溅，却又不散，溅开后再次聚拢。
“我叫沈途，他们是我的朋友。”沈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傲。
“你是怎么做到的？”邱云无意探寻沈途的身份，却诧异于他展现的能力。
“你可以控制水，也就是可以改变水分子的运动形态。”沈途语调平稳，就像在和一个非常亲近的人聊天，“我也有种能力，可以控制气流。”
邱云还有些不明白，水柱里的古昊和黄娅琳却已经想清楚了原委。沈途用气流在水柱中间形成了一个保护层，救下他们二人，又用气流形成一道墙，挡住了邱云的攻击。
看邱云疑惑的表情。沈途非常有耐心地向她解释：“我可以改变气流的密度，并驱使它们为我所用。”
“你是说你的气流可以阻挡我的水流？”邱云大致听明白了。
沈途摇头：“我来，并不是想阻挡你的这些水。”
邱云露出狐疑的目光。
沈途叹口气：“我来，是要杀死你。”
“为什么？”邱云惊诧对方如此直接，“因为我杀了人？”
“你的能力。”沈途摇头，轻声道，“也许有一天，它会给这城市带来灾难。”
邱云听不懂，但她已经不愿再想。沈途表明了态度和目的，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杀死他方能自保。邱云心里后悔应该早点取了古昊和黄娅琳的性命。现在，对方有三个人，特别是这个沈途，高深莫测。她唯有全力一搏，才有机会渡过此劫。
雨忽然停了，沈途下意识抬头看天，立刻便知道雨其实还在下，黝黑的天穹下，那些雨改变了坠落的方向，齐齐在邱云的身后聚集。它们上下翻滚涌动，像一道粗壮的龙卷风，又像是条巨龙，蓄劲待发。
困住古昊和黄娅琳的“水箱”瞬间化成一道水流，汇聚到邱云身后的“巨龙”之中。古昊和黄娅琳摔落在地，古昊刚搀扶着黄娅琳，就听到“巨龙”的咆哮，邱云身后的水龙向着沈途直冲过去。
沈途神态安详，根本不像是个面临险境的人。
一道气流破空而去，如刀斩落邱云的几缕长发。水声咆哮里，就听见沈途的声音响起：“我如果这样杀了你，你必死不瞑目，所以，我就用你的方式，让你去得安心。”
水龙撞上了坚壁，这回不是四处溅开，却反转过来，向着邱云的方向冲去。古昊知道，这一定是沈途用气流裹挟了水龙反击回来。那边的邱云已经露出疲态，却仍打起精神，试图再次驱动水龙，但她拼了全力，水龙仍然来势不减，竟然硬生生将她裹在了中间。
邱云虽然不敌沈途，仍可以控制身边的水与自己保持距离，但这是件非常耗费体力的事，她已经感到身体在颤抖，恐惧不可避免地来临。她这才知道沈途的可怕，自己的能力与他根本就不在一个等量级上。
此时，在古昊和黄娅琳的眼中，邱云简直就是在重复他俩刚才的遭遇，只不过，这回包裹住她的是个巨大的水球，水球的外壳，显然就是沈途的气流层了。
水球渐渐缩小，邱云的半边身子已经浸泡在水中——她无力让水流冲破气流层，也无法阻止气流层的压迫，她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因而心中充满恐惧。
那边的黄娅琳这时忽然向着水球走去，古昊感应到她正在使用读心术，显然，她在读取邱云心中所想。再看看在水球中挣扎的邱云和另一边全力施展超能的沈途，古昊忽然做了件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他朝着沈途直冲过去，口中还发出些低低的嘶吼。
只有沈途听清了古昊在吼些什么——“不能杀死她。”
古昊来势凶猛，沈途无法忽视。虽然他们俩人之间为杀人与否争执过多次，沈途却仍没料到他会在这关键时刻突然发难，心中不禁有了嗔意，却还是不想与他正面冲突，无奈只能收手，撤回发出的气流。那边水球失去了气流包裹，瞬间崩塌，邱云也虚弱地倒在地上。
“她刚才还想要杀死你和黄娅琳。”沈途显然在抑制自己的不满。
古昊站在他面前，面上是极度纠结的表情：“你就是不能杀死她，至少现在不能。”
“为什么？”沈途问。
古昊犹豫，终于回答，但明显底气不足：“我不能让她因我而死。”
“就算没有你，我也会杀死她。”
“那是你的事，但至少今晚，你是因为我才找到了这里。”
沈途沉默，知道古昊已经想通了些事情。没错，他确实是因为暗中跟踪古昊，才在危急时刻救了他，也找到了新的超能者。
“你不觉得你的想法，虚伪了些吗？”沈途平静的声音里有些淡淡的讥诮。
古昊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后面传来黄娅琳的尖叫，赶紧回头，就见邱云站在黄娅琳的边上，一道极细的水流贴着黄娅琳的面颊盘旋舞动——她虽已力衰，但生死存亡时刻，仍然可以奋起余勇，催动一道水流挟持了黄娅琳。水流虽细，古昊却毫不怀疑它可以轻易地杀死黄娅琳。
“你别乱来！”古昊大声道，慢慢向这边走来。
“让我走，我就放了她。”邱云更大声地叫，有些歇斯底里。
“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我保证没人会阻拦你……”古昊话没说完，忽然愣住了。对面的邱云，脑门上忽然渗出了一丝鲜血，她下意识伸手摸了一把，尚能感觉到血的温热，身子就已经直直向后倒去。
贴着黄娅琳脸颊的水流也像失去了生命，瞬间跌落。
古昊回身怒视沈途，不及斥责，先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黄娅琳。
古昊见识过沈途杀人，能在水中呼吸的鱼人王鹏，死时便跟邱云现在一模一样。沈途的气流如剑，现在，这把剑杀了邱云且救下了黄娅琳。
古昊内心更加纠结。沈途杀人，是为了救人，鱼和熊掌，如何兼得？
此刻的黄娅琳眉峰紧锁，心中似有未解的郁结。她勉强笑笑，轻声道：“我没事。”
看她神情，古昊猜想必是感应到了邱云临死前内心所想，正要询问，他们后面的沈途忽然又有了动作。他疾步如飞，向着一个小沙丘奔去，途中，双手合力推出，显然出了全力。一声沉闷的响声，小沙丘飞沙四溅，瞬间被夷为平地。
古昊和黄娅琳都被那声响动吸引，转头去看时，见到沙丘后面有道人影飞蹿而出，速度极快，待沈途奔到沙丘跟前时，那人影已经在百米开外。
沈途怔怔地站在那里半天，待回到古昊和黄娅琳身边时，神情竟是从没有过的凝重。
适才沈途用水球困住邱云时，仍然气定神闲，但沙丘后遁去的人，却让他失去了淡定。那一定是个非常重要的人，而且，古昊断定，沈途必定已经猜到了他是谁。
——那究竟会是什么人？
沈途已经有些心神不宁，无意在此久留。当他转身之际，古昊忽然叫住了他。
“谢谢。”古昊极轻的声音说。
沈途没有回头，只是抬起右手挥了两下，便大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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