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奶奶给我唱歌吧。”奶奶半坐着靠着洞壁，一木微笑着头枕着奶奶大腿，心里安安稳稳妥妥当当，奶奶就是自己的天啊。

“……

“神母在西方

孩子请你来

请你来驱鬼

鲜花与五谷

请你不要睡

……”

耳边传来奶奶千篇一律的请神歌，一木不由咯咯笑了起来：

“奶奶，你能不能换一首啊？每天睡觉前都唱这个，请你不要睡，请你不要睡，你让我睡还是不睡呢？”

“当然是让你睡觉啊。”奶奶刮了一下一木的小鼻子“奶奶老了，只记得这一首歌啦。”

“奶奶见过神母吗？神母什么样子啊？”

“没见过，但是奶奶听说过！”奶奶脸上露出神往的微笑。

“传说中我们的神母无所不能：她的心是天空那么辽远，她的眼盛满了美丽的宝石。她抬头可以看到万里之外飞翔的鸟儿，低头可以发现大山深处甘甜的泉水。她的长发是大地的植被，神母穿着长袍，赤脚走在自己的长发上守护我们，苗人在她的长发上繁衍生息。她的微笑比星辰还要灿烂，她的美貌令日月为之失色。温柔善良的人见到她会得到她的庇护，十恶不赦的人见到她会痛哭流涕痛改前非。”

“女神好美啊！”一木向往的感叹。

“不过传说中女神一旦现身，天会变色，地会塌陷，飞鸟绝迹，赤焰冲天，一切的一切都会灭亡！”

“一切的一切？包括我们？”

“是的，所有的人类会死，当然包括我们巫师。”

“女神不是拯救我们的吗？为什么所有的人类会灭亡？”

“是啊，是很奇怪，不过我也不清楚，我的阿妈就是这样告诉我的！我呢再这样告诉我的一木。”奶奶搂着一木，亲昵的理理孙女的头发。

2059年10月21日20：20中国贵州

正在她们两又闹又笑的时候，外面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叫声突兀且凄厉，利刃一般划破夜空的完整。紧接着传来一阵又一阵踢踢踏踏脚步声，嘈杂声，喧闹声，呵斥声。奶奶牵着一木的手匆匆忙忙走出小窝，看到了令她们骇然失色的一幕：

快熄灭的篝火旁，一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年轻女人仰面躺在冷冰冰的地上。两腿叉着，脸色青白，头发散乱，眼睛瞪得老大，衣服裙子扭曲着裹在身上。单衣被撕裂，露出半个丨乳丨房，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大量洇出，小蚯蚓一般在石头地面上蜿蜒前进……篝火依旧在跳跃，一闪，一闪。昏昏暗暗中，一木发现她正是那个说猴子恶心早早回窝的姐姐。看的出来，姐姐死之前进行了撕心裂肺的挣扎与激烈无望的反抗。站在旁边的是一个衣衫不整身穿橘红色t恤的男人，随即冲出来另外的几个男人。

一木吓得捂住眼睛，缩在奶奶怀里。各个洞穴里的人纷纷走了出来，同样是一脸的迷茫与惊愕。

很快，木都族长出来了，苗人恭敬的让开一条道，几个孩子在大人的身后探头探脑。族长披着长衫赤着脚，看到躺在地上的女孩。木都族长白胡子颤抖着，瘦削的脸愤怒得扭曲，一把揪着那个衣衫不整愣愣站着的男人：

“我们待你们热情有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我……我……我喝多了……”男人低着头嘟囔着，一脸的懊悔。

“打死他，打死他！”

“这个畜生！根本就不该收留他们！”

“简直不是人！”苗人怒目圆睁群情激奋，纷纷指责那个男人。

“天哪，我的阿锦啊！”姐姐的阿妈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嚎啕大哭。

……

愤怒的七八个苗族男人解下身上的猎丨枪丨，纷纷把枪口对准了罪魁祸首。火塘里的火光昏暗朦胧，黑色的猎丨枪丨枪管泛着冷冷的光。

木都族长强压愤怒：“按照我们苗族的族规，你必须死！”

“嘿！他说过了，他只是喝多了。现在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什么族规？你们谁想打死我的兄弟，我就杀他全家！看看是你的猎丨枪丨快，还是我的冲锋枪快！”男人的哥哥站了出来，此人满脸横肉，嘴里吊着烟，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不就是玩了个女人吗？多大点事？！”

一梭子子丨弹丨打在地上，火星石块四溅，弹壳碎片纷飞，所有人一下子后退好几步。所有人的脸色立即由慷慨激昂变得灰暗木讷，一个个仿佛被捏住脖子的鸭子。

“放下！”男人突然大吼一声，横眉冷对。

对面的苗族男人畏畏缩缩的互相看了看，顺从的放下手中的猎丨枪丨。

“什么狗屁族规，从现在开始，我白城就是族长了。”叼着烟的男人突然回身，砰的一声打在木都头上，族长应声而倒。围在族长身边的三四个苗人下意识的分散开去，木都像一只装满粮食的口袋，“咚”的一声沉闷的仰倒在地。苗人迟疑的看着，呆滞的看着，惊讶的看着，目光随着木都倒地，然后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那个开枪的男人。

一木感到牵着自己的手抖了一下，然后更为用力的牵住自己的手。

“你们谁有意见？！”

在白城的示意下，一起流窜过来的另外四个人很快将苗人的枪支收缴了。其中一个人没有乖乖奉上枪支，拉扯着。突然，白城举起枪托冲他的脑袋就是一下重击：男人很快倒地，白城跟另外两个人并未放过他，又给了他几枪托并踹了几脚。男人被打得头破血流倒地不起，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血呼啦啦糊了他一头一脸，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打人的三个男人眼神轻蔑围着他转了一圈，对他们而言，这才仅仅是热身，可是这个人太不经打了。被打的抱头蜷缩在那里，眼睛紧闭着，嘴巴啊啊哦哦的往回吸着凉气。与他一同被打到在地的还有其他人内心微弱的反抗。犹如一块皱巴巴的布料，开水一烫，便迅疾没有一处不平展没有一处不服帖。

白城缓慢站起身，缓慢的用他粗大的手掌从脑门往后捋了捋并不茂密的头发：

“从现在开始，我定三个规矩：第一，所有人要绝对服从我的命令；第二，所有人要绝对服从我的命令；第三，所有人要绝对服从我的命令！”白城一边说一边走一边端着枪恶狠狠的巡视，一句比一句说得慢说得狠，气势腾腾，嚣张跋扈。在他的注视下，大家慢慢低下头。到了一木跟奶奶这，白城本来走过去了，却又突然回过身，因为奶奶没有低下头：

“你似乎对我定的规矩不太满意？”

“我们好心收留你们，你们却恩将仇报，会有天谴的。”奶奶并不躲避白城的眼睛。

“天谴？！哈哈，这个词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说，她这穿的什么破烂？”白城皱着眉瞪着奶奶旁边的苗族男人。

“她是苗族巫师。给我们看病，她知道我们的过去跟未来，她还可以跟死去的人对话。”奶奶旁边那个瘦弱的男人颤颤巍巍急急巴巴，胆怯的瞟了一眼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