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浅薄的月光照耀下，两人身上似乎都撒下了一层朦胧的轻纱，一时间，两人安静无比，谁也不做声。反倒是吊在房门口的那一排湘妃竹帘嘤声作响，半晌，晚凉才问道：“找到没有？”

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敲在她心头上，重重地镇醒了她，扶额道：“没呢，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一碰见我铁定跑。”

他一把将她拉近，瞧见她眼底转瞬即逝的惊恐，轻笑几声：“莫不是你的心不在他身上了。”

两鬓的几根碎发飘到脸上，却也没有扫开。心一下子沉到了底，只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方道：“没有，一直在他身上。”

借着夜色，很难看清对方脸上神色到底如何，锦瑟心里默叹了口气，也不是故意要骗他的，但怎么说，以往对雪羽那种执着忽然少了很多。

凉风飒飒，屋外种着的翠竹左右摇摆，竹叶打在一块发出不大悦耳的声音，他脚下的金丝线勾边的藤蔓绣鞋朝锦瑟走去，淡淡道：“丫头。”

锦瑟抬起眼看他。

“他说，如果这个人好，不妨试试，说不定还可以带回九重天。”

锦瑟突然有一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平息了心中那股冲动，她尽量让她的语气听起来与寻常一般道：“且不说我愿不愿意，上九重天必经的第一重怕是他就不行，别忘了他只是一个凡人。”

岂料晚凉接下去的话更加让她无语。

“这很简单，你说他是你夫婿便成。天兵天将肯定放行。”

“我何时说过要嫁他？”

“你不是已经忘了雪羽了吗？”

“没有！”

晨曦微露，苒苒理好了被褥后打了一盆水到锦瑟房中，不想却不见了踪影。

“苒苒？”锦瑟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她身后冒出来。

苒苒闻言转身，却是见到了一脸疲惫的锦瑟，她不禁轻呼一声：“小姐你昨晚去哪了？”

她身上那件不变的绣着水纹的锦鲤戏水长裙竟也会有污渍，用银丝线勾边的衣领尚且完好，除去脸上一些不寻常的表情再加上锦瑟是神仙的身份，苒苒很放心的剔除了心里的一个想法。

脸上向来是和睦模样与行动优雅的青衣女子朝苒苒艰难地摆了摆手，另一只手撑着腰，喘着粗气道：“这辈子别让我再见到夜晚凉，本乐以后见一次，打一次！绝不放过！”

不明所以的苒苒也不敢说什么，迎了锦瑟进屋后再作其他。

待锦瑟换好了新的流彩暗花锦裙，苒苒忙扯着她问是哪位仙友下界来看她们了，锦瑟有气无力的回道：“晏玑阁阁主，夜晚凉！”方才和他闹腾了不过一会，在打架当年本不算的她居然输给了晏玑阁阁主，她锦瑟和司音房的脸要往那放？

“小姐你也别激动，小姐被天君尊为上神，也同样是那岁数摆在那，晚凉阁主比不上您，再说他总是钻研书籍，功夫在小姐之上也是正常的。”苒苒笑呵呵地说着，没有看到锦瑟素净的脸颊已经比得上人界的青天大老爷了。

不说而已，一说应不得有锦瑟的一番白眼。

应该是这样：如果目光可以杀死人，苒苒和夜晚凉应该都壮烈牺牲了。

小屋屋门适时地响起，苒苒在心底大呼三声万岁，待开了门却发现进来不是许恒。

锦瑟甚至瞧着还有些眼熟。

平常人家的丫鬟都是挺乖巧，说话挺甜的，今日遇见的比较怪异，可以剔除正常行列以外，那丫鬟身上穿的衣服比较大气，但却又可以让人明明白白的看出是一个丫鬟，脸上傲据的神色也是别家所没有的。“我们家大奶奶请姑娘走一趟。”

想着这锦瑟花鸢是许府家的产业，许恒府上也就只有苏韵华，许母，以及他自己三人罢，不晓得为何会多出一个大奶奶。

“若我不去呢？”青衣女子的声音清晰地环绕在屋内。

平白无故，且又是不相熟的人邀请你去做客，傻子也不会去吧？

那丫鬟像是一早知晓答案一般，嘴角轻扬，眼里含了几分威胁的意思：“那我们家大奶奶就只能以别的方法请姑娘去。”

青衣女子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坐姿重新坐好，素手撑着下巴问道：“什么方法？”

那丫鬟留下了一张纸条，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如果什么时候姑娘改变主意了，我们家大奶奶在这等候着。”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苒苒拾起那张纸条观察，看完后又递给锦瑟，上面只是一串地址：东街西巷16号。

苒苒如常的在言州逛着，偶尔左手一对耳珰，右手一支糖葫芦，过的很惬意。

不过午时，在永安堂偏房看医书的锦瑟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看了门，见着是先前同一名女子识药材的小七，递给她一封信说是一个姑娘让他交给她的。

信封很整洁，半透明的纸封袋隐约能看见里面的字。

一阵凉意爬上了她的脊背。

明亮的双眸凝视着信纸，不经意间已经紧紧扣住了纸张，是要抓破一般。

果真是许恒出事了。

人界的戏册她有幸拜读过，说是当有人要要挟女主角的时候总会去找男主角的茬。

“如果你找苒苒或许我还会更加重视些。”她喃喃道。

她坚信这是假的。

午后，许恒仍然没有回到永安堂，所以抱着神仙不会死的心态，她去了东街西巷。

16号是一间大屋，推开了大门，进了去真像是一群人就等着自己开戏一般，整整齐齐地站在大厅。

今早听见的丫鬟声音再一次响起，这次锦瑟看清了她的模样，确实是那日清晨在永安堂与一个小童识别药材的，傅姓女子。“大奶奶，她来了。”

“嗯，下去候着吧，清雪。”

“是。”

这么大的排场，寻常人家怕是不行，不过听许恒说过，韵华的父亲在治病上很是厉害，也赚了不少钱，这些个排场，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一大班子人站到一旁后，是一个盛状的妇人坐在一张红木镂空吉祥大椅上对着锦瑟笑，那笑却是让人泛起寒意的笑。

“客人，来了就坐坐，也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妇人的声音冷冰冰地不带一丝温度，锦瑟也不欲与她再做客套话和打哑迷，坐在她面前说道：“清州，锦瑟。”

那人美眸轻抬，手里转动着一只空着的暗彩茶杯，定定地望着锦瑟，一言不发。

“姑娘这么急着把自己的底细告诉我，不怕我用来威胁你？”

脸上的浅晕慢慢晕染开去，两只手指轻轻地在木桌上敲了两下：“我只想知道你这么想把我找来做什么？”

妇人手中的动作顿时停下，引得套在手上的金钏发出清脆响声：“我是想瞧瞧，是那家的姑娘有这样狐媚的本事，可以让一个才丧妻不久的人这么快移情别恋！”

她这般说下去，锦瑟对于她的身份也明了许多，想着，亦道：“夫人是韵华的母亲吧？”

她轻嗤一声：“是或不是都与你无关，没有想到你会她韵韵生的这般像而已。”

这样的不屑，也更加重了锦瑟对她的猜测。

“许恒他一直都很挂念韵华，夫人也不必这样担心他会移情别恋什么的，他一直后悔着。”看着妇人的脸色，依着神仙的直觉应该也是个心疼女儿的，否则也不会这样。

妇人的手“嘭！”的一声敲在桌上：“没有！如果他是在意韵韵就不会让她小产！”

猛然间，锦瑟想起了那日许恒的话，做了，却又后悔了。

“许少爷，你不能进去，夫人发了话。”

“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