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诗

锦瑟从老婆婆的灯花篮子里取过两盏灯花，道了声谢后转身，许恒僵硬的脸才稍微释怀。

许恒接过一盏灯花，激动道：“你肯和我放灯花？”

锦瑟深深地看他：“不是你让我和你放的么？”

他看着锦瑟，不说话。

她亦不知道说什么好，也看着他。

半晌，他的一双眉眼笑得开怀。

他笑着道：“走吧。”

锦瑟略略无语，但细想起来，也只得自嘲地笑了。

湖上的灯光微闪烁，风吹落叶，在湖面铺上薄薄的一层。

“锦瑟，放灯花必须要在里面写上一个愿望，然后再放到湖里，湖的那一边有一条分支，就会流到远处。”他孜孜不倦地同锦瑟说着。

她亦点头。

“许恒，我想放灯花。”苏韵华央求着许恒。

他转头看着她，笑着的脸只增不减，拍了拍她的揽着自己的手道：“你怕火，也怕烫，放灯花会烫到的你的。”

苏韵华不肯就此作罢，嘟起了嘴再一次央求道：“许恒……你帮我就好了呀，你帮我点着然后我来放好不好……姚婆婆说哪有两个人在一起不放灯花的……”说话的声音是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哽咽。

身旁人听她言，绣着木棉勾纹的衣袖轻抚上她的脸，转过她的身子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想放灯花？”

她点头。

这晚的月亮又大又亮，他宽大的手放在了她的眼睛上，温暖的感觉扑面而来，他说道：“别睁开眼睛，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他宽大的手掌给她一种温暖人心的感觉，她一向相信他，所以就算眼前一片黑她也不害怕。

跟着他的脚步走，苏韵华没有踏空一步，走的步子许恒放慢了很多，苏韵华第一次将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了许恒，打心底里相信他。

跨过一道门槛，他问道：“韵韵，你不是说你想住在一座种满草药和花的院子吗？”他问道，但手仍然遮盖着她的双眼。

种满草药和花，偶尔和街坊邻里饮茶下棋，谈谈平日遇见的担心事。

他把他的手从她的眼上放下。

手不自主地揉了揉眼睛，被黑暗笼罩许久显然是不适应光线，过了一会儿才可以看清眼前场景。

方才还是放在眼上的手转去捂着她惊讶的嘴。

一盏盏点燃了的的灯花摆在了她身前，此时她处于一个院子里，种满了草药。

淡淡的草药香伴随着蜡烛燃烧的气味在空气中散布。

这是她这辈子收到最好的礼物。

许恒从身后抱紧了她，轻咬她的耳垂，问道：“韵韵，嫁给我好吗？”

出嫁，大红色的喜袍，亮的刺眼的凤冠，苏韵华转身对上他的眼：“许恒，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一笑，身后细微的烛光不能照亮他的脸：“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

风轻拂过，吹散了她耳际的碎发，带着暖玉手镯的手抚上他的脸，眼里闪烁着泪光，半晌，她道：“真的吗？”

他当着她的面，单膝跪下道：“韵韵，相信我。”

树杈上的几支布谷鸟“咕咕”的叫唤着，在催促着她的回复。

他亦道：“布谷鸟都在催你了，还不肯答应吗？”

她破涕为笑，伸手将脸上的泪珠擦干净，抽了抽鼻子，最终点了头。

他兴奋地站起来抱着她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眼里的笑意都快可以溺出来了一般：“那我可以叫你娘子了吗。”

她“噗嗤”的笑了，故意等了很久才回答他，等得他有些急。

“可以。”

世事难料，不过一年光景，早已物是人非。

他依旧是他，站在他旁边的，却不再是她。

也许，是他俩有缘无分吧。

“锦瑟，在我们这放花灯有一个习俗，写愿望的时候，不可以给别人看见，不然就不灵通了。”他笑呵呵地对着锦瑟说道。

锦瑟亦笑呵呵地回他一句：“这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他身体里跳动着的心忽然停顿了一下，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她方才与他说的话，换作是韵华，是肯定不会说出这番话来的。

他微愣的模样看在锦瑟眼里有些怪异，把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许公子？”

回过神来，依旧是那副面容在他面前笑着。

“我带你去放花灯的地方吧。”他道。

两人的脚步都明显放缓，手里灯花的火焰脆弱，似乎只需要一阵微风就能把它吹灭。

“你不写么？”

他摇了摇头道：“写了。”

锦瑟“哦”了一声，便开始了沉默。

放灯花的地方旁边有一张专门的木桌，上面摆放着笔纸砚墨，都是备着给人写心愿的，虽说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她作为一个九重天上的神仙，还要是到了上神这个仙阶，像司命说的那般，除了不可改变命运轮回，你一个上神有什么不能做到的。

不过呢，她之前帮文卿卿的时候使了一点小法术，夜老头不会说，司命应该也没这个闲功夫去查她，回头送他一瓶夕云从人界带回来极品云雾就成。

夕云说什么入乡随俗，她今日也随一把，用点心去写吧。

一愿早日找到雪羽

二愿夕云不负东海水君心

三愿许恒忘记伤情

娟秀的笔迹跃然于纸上，她没什么好顾忌的，来来往往也就只有她一个人，身边的苒苒同自己一般饶舌，届时如果夕云大婚，送她回去夕云身边就行。

一旁的许恒轻声问我道，语气里带有几分期许：“写好了？”

锦瑟唇角一弯，折好了纸条放在了花灯中央，再用锡薄纸遮盖，最后再在上面当上一小盏蜡烛，点燃了就可以放出去。

唔……这应该是锦瑟在人界第一次放花灯吧？

“许了什么愿？”他淡淡道。

锦瑟弹了弹青葱般的手指，朝他竖起三根手指，装作玩笑一般道：“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吗？许了三个愿望，至于内容如何，无可奉告。”

他摸了摸脑袋，笑眯眯道：“是哦。”

夜色已晚，来千灯湖放灯的人也渐渐少了，此番望去湖面，是点点星火在湖面飘荡，火遇水即灭，也有一些灯花放下去时被火溅到，熄灭了微弱的灯火。

几条柳絮上的枝叶脱离了枝干，飘落在锦瑟双肩上，许恒很自然的帮她扫开，似两人已经认识了很久一般。

锦瑟攸地抓住他的手，冷声道：“许公子，我是锦瑟，不是韵华。”

他被锦瑟抓住的手也突然抖动了一下，这一个细节，锦瑟皱眉。

许恒眼前女子的力气出奇的大，他想挣脱很多次但都是徒劳，最终只得说道：“对不起，锦姑娘。”

青衣女子抓住他的手立马松开，微微俯身道：“夜晚了，锦瑟先回去了。”说罢转身离去，他正想做挽留，但她却道：“住在许府容易打扰到老夫人的养病，锦瑟和苒苒也不好意思，今夜便搬去锦瑟花鸢，省得打扰老夫人养病。”

湖面安静的像一面明镜，像极了他此时的心境。

但他却不想要这样的心境，他想一直这么错下去。

清晨，薄雾暝暝，被晨雾笼罩着的言州城尚未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雪羽，不要走，不要走！”女子攸地被惊醒，额际冒出豆大般的汗珠，女子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抬头间发现床沿坐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深蓝长袍，衣服上有用银丝线绣着的片片祥云，一头的乌发用一根碧簪绾起，唔……刚从睡梦中惊醒的锦瑟上神戳了戳那人的背，很有礼貌的问道：“请问你是谁，为何要坐在我的床上？”

按常理来说，夜里突然发现自己床前坐着一个人，应该是害怕才对，但锦瑟沿袭了造就她的人，白老天乐的奇葩习惯，各位莫怪，莫怪。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布着青光，语气有些惊悚的说道：“好久不见……”

锦瑟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一脚踹到那人身上，不屑道：“夜老头，来看我也不用这样子，这么大岁数了还像个刚刚飞升的小仙一般。”

夜老头，是锦瑟给晏玑阁阁主取的一个外号，本名夜晚凉，仙称晚凉阁主，今年也有十三万岁了，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由于他常常在各种仙友聚会上发表长篇大论，因此，九重天上的神女们通常给他冠上话捞，多嘴，无聊，老头之类的标签，锦瑟有一个无意中听到一个标签，便也就叫开了。

那人连忙跳开，抱怨道：“丫头，我好心来看你怎么你这样对我。”

看她……她怎么觉得是在吓她？晚凉骨碌碌的从床边站起，理了理身上那件银丝线勾边的片片祥云。

以往的晚凉，是不会介意这些的。

接着窗外薄弱的月光，她起身走到他面前，勾起他的光洁的下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似要从那浓如墨玉般的眼中看出什么。

“夜晚凉，勾搭上那家的姑娘了？”她冷然道，双眼依旧盯着他。

晚凉清了清嗓子，把她推开，又理了理他的衣袖方道：“西王母的三公主，韵凝。”

西王母的三公主是九重天上出了名的刁钻，不承想他居然能够做到，这回怕是威风了一把给九重天上的神女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