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咦”了一声走向前将那把断了弦的瑟捧起那把瑟，细细端详。
按道理来说，瑟弦，是没那么容易断掉的，只可能是被剪掉。
“许公子？”
锦瑟看着他一直在出神，望着手里的瑟是呆了又呆。
“许公子，你可是遇着了什么烦心事？”她问道。
许恒寻了一张凳椅坐下，说道：“这辈子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但却又必须这样做，你说，我是不是太无聊了。”
锦瑟取出一支玉笛，笛尾吊着的青色流苏玉佩相撞声不绝于耳，她缓缓说道：“人生在世，烦忧是肯定有的，不若听锦瑟一曲，以解烦忧。”
许恒眼里含了隐约的笑，似乎是韵韵回来了。
“夫人，吃点东西吧，不吃东西，身子会不行的。”侍女关切地声音在屋子里传来。
他站在外面，隔着一扇门，静静地听着她的回答。也可以说是等待着她的回答。
“吃来作甚，我怕被人下毒。”
她说的很绝。
怕被人下毒，应该是怕他会在饭菜里下毒了吧？
“夫人，您知道许少爷不是这个意思的。”
他不是，他后悔了。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良久才从喉咙里滚出一句话：“但他对我是这个意思。”
没过多久，她就搬出了许家，搬进了锦瑟花鸢。
她宁愿一个人对着一大片花木，她也不愿意看见他。
永安堂里再也见不到苏韵华的身影，接而取代的，是一位姓傅的女子。
这天他如常的去永安堂看症，却被街尾卖药的姚婆婆拉到一旁。
“许大夫，你家夫人怎么了？”
他疑惑，回道：“没怎么了啊？”
姚婆婆正色道：“她今日来我店里要了几味红花。”
红花有什么用，他是知道的。
他如同发了疯一般往锦瑟花鸢跑去，路上的行人都觉得今天的许大夫是着了魔，不过事不关己，何必劳心？
锦瑟花鸢里，一切如常，太阳斜斜的照进院子。院门旁种着藤蔓，一圈又一圈地绕上竹门，匍匐在门栏上，院子里出奇地静，平日里肯定会有几句欢声笑语，伺候韵韵的侍女也会说说笑，她也会偶尔奏瑟。
一阵风吹过，是要冷到进骨头里一般。
他很害怕她会想不开，更担心她有事隐瞒着自己。
“哐嘡！”瓷碗摔碎的声音突然在耳际响起。
他怕极了，冲进了她的寝室，房里很干净，桌椅摆放整齐，她蜷缩在床上，额间冷汗直流。大片大片的鲜红染红了被褥，晕开了那绣着点点夏荷的花纹。
他问：“为什么。”
她回答：“这样……就不欠你了……”
他悔。
曲终，人散。
浓如柳絮的睫毛扇了扇，锦瑟轻叹了口气：“既然知道自己不忍，当初又为何还要这样？”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锦瑟，真的不知道。
他让苏老爷尝到冤屈的滋味后，他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高兴，甚至还不能和韵韵在永安堂帮助到一位犯头疾的老人家那种高兴相提并论。
他淡淡道：“不知道。”
手里的青色玉笛管尾的玉佩流苏晃荡着，锦瑟缄默，苏韵华的错付，也成就了许恒的内疚与自责。
良久，他缓缓道：“锦姑娘的笛音并不比瑟音要差。”
锦瑟低了低头，双眼直直地望着笛尾飘动的流苏。听他言即抬头，眼里含着微微笑意。
“听了锦姑娘一曲，整个人都舒畅很多。”
锦瑟唇色一弯，这也正是她希望见到的。
“在下知道言州的风华楼是整个言州膳食最有名的了，不若锦姑娘去那里尝尝鲜？”他说道。
锦瑟点头，收起了玉笛便起身出了锦瑟花鸢。
不知道以后许恒还会不会进来这里。
‖‖‖
风华楼这名字听起来挺熟悉的，对，锦瑟在华州见到过落华楼。
这名字就差了一个字。
细细问下来才知道原来落华和风华的主人都是同一个，旗下产业遍布整个人界，是个名副其实的唔……有钱人。
在九重天上什么会吃香些？你的辈分和仙阶越高，就越吃香。
例如锦瑟。
“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但这些都是这里的招牌菜。”许恒指着红木桌上的菜式和锦瑟解释道。
三鲜瑶柱、金钱吐丝、糖醋鱼卷、杏仁豆腐、珍珠雪耳、荷塘莲香、翠玉豆糕、荷花酥。
锦瑟有些愣了一会，强笑道：“这么多？”
许恒不甚在意一般道：“嗯，这些都是。”
锦瑟：“……”
“会不会浪费了？”
许恒拍了拍她的头道：“傻丫头，吃不完可以带回去啊。”
人界吃不完的膳食还可以带走……为何九重天上没有试过。
也是，九重天上的瑶台品又岂是能与人界相比？
这顿饭自然是吃不完了，吃一会聊一会，一个下午也就这么过去了，两人足足在风华楼坐了一个下午。
锦瑟有些不相信，这一桌子的菜她和许恒两个人竟然可以全部扫荡完毕，还说要带回去一些给苒苒，是什么也不敢说了。
飞鸟还巢，风华楼亦是人满为患。
两人正欲再聊，却被几道叫唤声打断。
“喂，懂不懂规矩，这张桌子是爷一向坐的，还不快起来给爷让座！”
“先生，这张桌子，并没有写着你的名字，也没有预定的牌子。”
大汉一气，掀起了盖着锦鲤戏水的八仙红木桌。
坐着的男子亦不示弱，立马站起。
识相的小二忙跑去找掌柜。
许恒放下银子后拉着锦瑟的手就往外面跑，还附上几句话：“这人经常没事找事，还是快点走好些。”
锦瑟听得出也看得出他的紧张，应该是把自己当做韵华了吧。
何苦？
不过是刚出风华楼门，锦瑟便挣脱了开了他的手，他一愣，没有想到她会挣脱开自己的手，回过神来才发现，她身上的一袭青衣，她不是韵韵。
华灯初上，他扯了扯嘴角说道：“方才冒犯了。”
锦瑟点了点头，亦回他一个没事的笑容。
两人尴尬了一会，他问道：“刚才，没有弄疼你吧？”
锦瑟猛的抬头看向他，回道：“没事。”
他道：“唔...我叫你锦瑟可以吗？”
原本走的不紧不慢的脚步停在了原处，脸上僵硬的笑容缓了缓，道：“可以。”
他像是一个孩子得了一件自己想要的东西一般，强忍着欣喜问道：“锦瑟。”
她抬头望向他道：“嗯？”
这或许是一种他自己的怀念方式吧，按照经常在人界和九重天上跑来跑去的司命与她说过，很多人如果遇着了自己喜欢的人而她却又离开了的话，再让他遇到一个只有三分相似的人，他也不会放过这一个机会。
她想，他现在就是那样子的吧？
“锦瑟，今早你说千灯湖要晚上看才好，现在我就带你去如何？”走了不多时，他腾出了一只手朝千灯湖的方向指去，亦问道。
锦瑟似笑非笑，抬起眼眸望向远处，确实是点点星火，许恒说过千灯湖他曾经和韵韵放过灯，应该又是想重新缅怀吧。
我们的锦瑟上神心地善良，答允了。
夜凉如水，但越靠近千灯湖，便会觉得暖和起来，兴许是人多吧。
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婆婆走到了两人面前，问道：“姑娘和小伙子买个花灯放放吧，当个祝福也不错呀。”
他抽了抽鼻子，竟一时愣在原地。
锦瑟从钱袋里取出一些银子，递给那位老婆婆道：“要一个。”
老婆婆的眼都快陷进那层层叠叠的皱纹里头了，但却依旧笑道：“好事成双，两个吧。”
锦瑟只得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