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舒一向觉得周明这样在她身边不舒服，一来误了人家前程，二来又误了人家的终身大事。

她不过是一个执着于白郎的人，她愿意这样等下去，又何必让人家也想自己这样？

周明连连摆手，书生一般的眉目看起来有些着急：“兰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有些害怕兰舒要他离开的话，虽然兰舒心里没有他，但他不想连最后默默在她身边陪伴这样的机会也要丧失。

兰舒浅浅一笑，又问道：“如果周公子不是这个意思，那又是什么意思呢？周大娘已经替你找过好几门婚事了，可你全部拒绝，你可知这样会让周大娘很伤心？”兰舒一连串地把话说完，不留给周明一点反驳的机会。

周明沉默。

兰舒起身，走到窗外发现雨已经停了，滴滴答答的雨水开始玩起了只属于它们的游戏，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天也开始亮了。

兰舒抱起一盆鸢尾花，送到周明面前：“周公子，这是兰舍里唯一一盆鸢尾花，兰舒不会种除兰花以外的花，这盆花，就送给你了。”

周明接过，双眼凝视着摆在桌上的鸢尾。

好漂亮呵，比他平时见到的那些要好多了。

可能是因为qingren眼里出西施吧。

半晌，周明才混出两个字：“谢谢……”短短的两个字，却像包含着让他离开的意思。

终是连这一小小的机会也不肯给他。

“周公子，兰舒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了，况且这天也快亮了，你也出来了一晚上，周大娘肯定很担心你，你快回去吧。”兰舒缓缓说道，似这一切都是很自然的事情，但听在周明耳朵里，却是如锥心般刺痛。

周明在兰舒的注视下缓缓起身，抱过那盆鸢尾花，朝屋外走去。

甚至连纸伞也没有拿。

出了兰舒的屋子，周明抬头望天，此时安康城的天空一碧万顷，待会太阳出来了的话，肯定很漂亮。

雨珠不停地跌落在屋檐下，滴答滴答地响着，不绝于耳。

周明怀里的鸢尾花正值盛开之时，衬托地周明的脸有些发白，他人生第一个喜欢的女子，拒绝了他。只因那个女子喜欢上了另一个男子。

天全放晴时，兰舒打开了屋子的窗户，抬头望去，确是一碧万顷，深吸一口气，闻起来有淡淡的清香。

锦瑟依在房门边，看着这名对大自然做着深呼吸的女子，不知道那个白承睆有什么好，竟然可以让兰舒等上这么久依旧肯等下去，不过这人世间的情爱，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然她又怎么会这么痴迷于雪羽一人呢？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评价兰舒的痴？

“姑娘醒了？”兰舒回过头发现兰舒站在身后问道。

锦瑟直了直身子，对她微微俯身：“昨夜谢过姑娘了。”

兰舒轻笑道：“这么客气做什么？安康城所有人家都是这样的。”

锦瑟点头回应。

“不过，借了姑娘的房间一夜，锦瑟若是不做些什么好像不太好，锦瑟随身的东西不多，会的东西也不多，只有这一只玉笛。”后又道“昨夜看姑娘好像很多事烦心一样，锦瑟便以一曲答谢姑娘吧。”

兰舒走到白承睆以往坐的那张竹椅上，抱过绒团：“姑娘客气了。”

锦瑟只取出玉笛，并未吹起，坐到兰舒对边上说道：“好像兰姑娘心事很重。”

兰舒摸了摸绒团的头，又理着它的毛发：“姑娘不是都知道么，怎么还问我？”

“那还是锦瑟吹奏一曲吧。”锦瑟将玉笛置于唇下，葱指跳动，悠扬声从笛口传出。

兰舒静静地听着，觉得是有片刻舒心，不必再多想其他的东西，清脆似珠玉落地，雨珠欢乐起舞。

是首好曲子。

“姑娘吹笛的本事，兰舒学不来呢。”语气不带一点忧愁，反添了几分轻松。

锦瑟放下玉笛问道：“姑娘可是舒服些了？”

兰舒浅浅一笑，边抚着绒团的头，又说道：“姑娘吹得这样好，要是我再说不舒服是不是不太识相？”

锦瑟一笑。

天明，兰舒起身：“姑娘可愿同我一起去我的兰舍瞧瞧？”锦瑟一同起身：“自然是好的。”

安康城城河旁，兰舒与锦瑟一同打开店门，门面迎客的事情都做完之后，锦瑟转身便又看见了周明的身影。

锦瑟见他手里拿着一碗豆浆和一袋热包子，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是找兰姑娘吗？”

周明是欲言又止，看得锦瑟心底一阵发笑。

“我帮你把她叫出来吧。”锦瑟转身去找兰舒。

其实锦瑟对周明这份执着是很不知道说什么的，兰舒要是没有和那个白郎定下承诺的话，或许周明和兰舒会是一对璧人吧？

兰舒此时正好从兰舍里出来，见到周明站在门前，锦瑟对着自己微笑着。

锦瑟对她使一个眼色，挑起珠帘进了屋。或许她需要自己做一个决定。

“周公子。”兰舒走下石阶到他面前说道。

周明递上一袋热豆浆和包子，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送早点，下个月，我便上京赶考，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兰舒接过那两样东西，迎上周明乌黑的眸子，突然一阵不忍漫上心头，但或许这样，是对他两最好的结局，周明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遇见其他比她好的女子的。

突然，兰舒抱紧了周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谢谢你。周明。”她觉得，这是对周明最好的答谢了。

周明两个眼瞳放得老大，他听见了兰舒喊他的名字，这三年来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其余都是周公子，周公子的喊，今天居然听到了她亲口唤一声自己的名字，周明突然觉得，他满足了。

在安康城河上，一艘船上立着一个人，那人双手握拳，墨眉紧皱。

他第一次感到被人欺骗的感觉是什么，这种感觉，很难受。

他在那头想念她，她竟然在这边私会qingren！

“

兰舒松开了揽着周明的手，扭头说道：“我还要忙着铺子里的事了，周公子如果没有什么事，兰舒回去了。”

周明笑着点了点头，那一笑似有着淡然之意，也转身离去，锦瑟看着这一切，只笑着，想不到三年的追赶，兰舒一个晚上就将它结束，而且是心甘情愿。

“锦姑娘是替周公子不值吗？”兰舒开口问道，脑里各种思绪翻腾，方才她抱着周明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阴森森的，很不舒服。

锦瑟拿起木勺替一边的蝴蝶兰浇上一碗水，看了看兰舒，不在意道：“可不是？要是我，或许就不会像姑娘这样痴等下去。”

兰舒转过头去，不让锦瑟看到她眼里的不忍，装作郁郁地说道：“他这三年来一直都是自欺欺人，与我又何干？”

锦瑟笑着摇摇头，心底暗想如今兰舒应是内疚极了，但用人界的一句话来说就是：长痛不如短痛。

这做神仙，可比做人要快活多了。

可神仙也有神仙的烦，说到底，不也同凡人一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