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十指，只见两只手掌上布着三道伤口，两浅一深，到底还是有些严重的，我探了口气，明日又该如何应付呢？

送走想儿以后，美芬为我包扎了手。

“美芬，对于今日之事，你有什么想问的吗？”我看着她的侧脸，这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既不普通也不特殊，嘴角总是带着适合的浅笑，既不让人觉得无礼傲慢也不让人觉得失礼上不得台面，连日来我冷眼看着，她总是安之若素的守着娘的绿翘居，可谓打理的井井有条。

“姑娘，奴婢请罪。”她却反是跪了下来，“姑娘有难而奴婢却未能尽到职责，皆是奴婢之过。”

这就是在表忠心了，看来相府里的婢女都很聪明嘛，至少比清月宫那些宫人聪慧多了。思及清月宫，我忍不住的担心起琳妃来，我离宫快满一个月了，她不知过的好不好，到了离开我才发现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一直自信有我守护的清月宫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结果偏偏是我给了它致命一击，我忽略了失去我的情况，因为我的强势，清月宫难以找出第二个珑月，她们所有的人包括琳妃都只习惯听从珑月而非拿出自己的主意。

不知道岚非怎么样了，她能否护住我的小姐？

晃了一会儿神，待我清醒过来，只见美芬还是如刚刚那般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万分虔诚的模样。

“你愿意得到我的信任，做到不背叛吗，你愿意以我为主，即使我众叛亲离也守在我面前吗，你敢背弃旧主，只听从我一人吗？”我连续发了三问，只见美芬的脸色一白再白，她只是沉思了一会儿，我一直盯着她的眼睛，没有丝毫的闪躲。

她说，“奴婢愿意，奴婢愿意献上奴婢的忠心，姑娘是奴婢的主子，若姑娘有任何危险，奴婢誓死跟从，奴婢曾经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奴婢的奶奶是老夫人的陪嫁之一，但从今往后，奴婢只是姑娘的奴婢。”

她又说，“老夫人曾吩咐奴婢随时回禀姑娘的情况，无论老夫人是否出于关心，将来奴婢绝不泄露任何有关绿翘居和姑娘的消息。”

她还说，“老夫人说，但凡姑娘要用到奴婢的地方，奴婢一定以姑娘为重。”

我看着她，人最脆弱的是眼睛，若是她撒谎、欺骗，她的眼神便会闪躲，而她没有。

若要查清楚十三年前的事情，也许一切的起因还是在这相府、这绿翘居里，自母亲离家那日开始查起。想儿说了，是老夫人亲手放走了母亲。

“美芬，今天的事情你处理的很好。”我不是个吝于夸赞之人，上位者的心计谋略我也就烂熟于心，亲手将美芬扶了起来，既然决定要重用此人，便不能如之前那般冷眼相待，我缓了缓脸色，微微一笑，“我有一件大事要做，若是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它日事成，我便许你心中所愿。”

美芬本想拒绝，但是转念想到自家姑娘的性子不是那等轻信他人的，若是自己拒绝，反而惹得疑心，还是作罢，只躬身道谢，“多谢姑娘。”

人都有自己的欲念，比如我，母亲之死是我此时此刻最想知晓的真相，为了这件事，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同样的，只要心中有所求，我才能更好的利用，我不相信美芬会无条件的帮我，比如早上那个丫头，她肯定是有自己的目的，否则又怎么会趁机接近于我？

不过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安心。

“往后老夫人那里，你还是看着情况回禀吧。”我也不会让她难做的，毕竟是老夫人对我的关心。

“诺。”

我又问，“早上那丫头叫什么，身世背景如何？”

“姑娘是说尹如？她之前是三夫人屋里的，董妈妈是三夫人跟前的红人，她对尹如很是照顾。乾德十一年汝阳一带发大水将老夫人的几个陪嫁庄子都淹了，死了不少人，老夫人怜悯下人便派了得力的管事去安顿庄子上的人，尹如便是那时的孤女之一。”

十二年前江南曾发水患，当时与通州毗邻的汝阳，安阳灾情最为严重，通州则因为地势高些而幸免遇难，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年看到百姓流离失所无处可归的场景。也正是因为水灾带来的粮价大涨，我再也支撑不起我们支离破碎的家，就连隔壁的李婶有心照拂我们也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场灾难正是促成我卖身为婢的导火索。当时我有多恨，恨今上无能，可是当时皇帝也不过登基两年，未至及冠之龄，朝中又有丞相把持朝政，这么说起来，最终害了我的还是连漠一人而已，果真是兜兜转转，因果循环。

念起往事，我有些悲伤，只觉得心口一股郁气欲上不下，特别膈应。我转过身，不愿泄露出任何神色，“照你这般说，那府里应该有不少尹如这样的下人了？”

美芬略微思索了一番，答道，“那时奴婢也还小，也记不大清了，不过我们院子里的碧草也是那时从南阳接上来的。”

碧草，想起这丫头一脸怯懦，也不知道是怎么得了个二等的差事？只是尹如入府也有十二年之久了，怎么就到现在还是个粗使？是了，我见她相貌不错，莫非是有人觊觎她的美貌，因此按着她的出头之路，这大概便是尹如心中所求了。至于碧草，许是背后有人罢。

“碧草原本在哪里当差？”

“碧草本来大夫人房里的三等丫鬟，为人虽然胆小安静些，但是手艺颇佳，因此得了大夫人的赏识，破格提到了房里。”美芬如是说道，不过她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姑娘，碧草长到十岁的时候无意中被大少爷的乳娘王妈妈看见，王妈妈的大女儿幼年夭折正好与碧草生的极像，大夫人做主让碧草认了干娘。”从此也算熬出了苦头，日子过的滋味起来，有大少爷乳母和大夫人保驾护航，虽说只是个三等丫鬟，那也只是因为上面没有什么缺儿，若是有机会，大夫人必定是会给面子往上升的，却不想最后这株浮萍反而落在绿翘居里。

如此，碧草便是大夫人的人了。

而美芬算是安寿堂的。

“你再说说另外三个丫头原本是哪处的？”我走到内室，随意挑了一件素纱换上，美芬则站在屏风外面细细回答。

“念心生的憨厚，原本在二夫人那里当差，是二夫人跟前得力管事之女；长安个子瘦瘦高高的，她爹是府里的账房，娶了三夫人屋里的管事妈妈做续弦；至于梁吟，她最有来头，她娘是太爷院子里的梁妈妈，平日很得太爷器重，这次也不知怎么就放到我们屋里来了。”

我听美芬絮絮说着，听到那梁吟的来历，瞬间就有些厌恶，对于连漠，我是绝对生不出任何亲近之意的，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是不知这执刀人是谁？

大概就是连漠吧。

只是奇怪，长安也是来自三夫人的屋里，尹如亦是，如果尹如得了董妈妈青眼，按说放了她一人来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派了长安呢？而尹如又是如何入了我这绿翘居，我不禁好奇起来，罢了，待我亲自问上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