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老夫人只是随便瞟了一眼，便说道：“好好好，只要是云姐儿做的都好，再满意不过了。”
说着，楚氏又对姚嬷嬷道，“锦言，去把我年轻时候的妆奁拿过来。”
“诺。”
姚嬷嬷听老夫人这般说，欢欢喜喜的去了，不过一会儿，便捧来满满两盒首饰，都是些金玉首饰，比较适合年轻人戴的，我注意到也有一些是菊花造型的，只是数量极少。
“来，云姐儿，挑些你喜欢的祖母都给你。”
老夫人亲自招呼我挑选，我却有些不好意思。
“多谢老夫人厚爱了，我这些年也攒了些首饰，并不缺的。”
她却偏了偏头看我，“哎，这是什么话，你现在今非昔比，撑的是相府门面，首饰衣裳自然是多多的好了，祖母明日就传话下去请绫罗庄和千姿坊的人入府，到时候你仔细挑挑布料多裁几件衣裳，再选些时新的首饰，往后跟着你几位伯母出门也备有面子。”
老夫人顿了顿，又把话头转会到了面前的两个妆奁，“至于这些，都是外面想买都买不到的，日后可以给你做嫁妆压箱底，将来去了婆家也不至于没面子，有时候出席一些盛大的宴会，没几样价值连城的首饰撑场面怎么行呢？”
老夫人说的不容拒绝，不等我答应她已经为我挑了起来。
“嗯，这个好，你皮肤白，带这样的玉镯正好。”楚氏自顾自地挽起我的手比了比，貌似觉着不错，直接就将镯子戴进了我的手中。我自然是推辞不受，只听她道，“别摘，你戴着好看，说起来这些原本都是要给你娘的嫁妆，想想那份我早就给了仲楚保管，这些都是你的。”
我听了，推脱的手忽然没了力道，我有什么立场去拒绝一个中年丧女的老人？她的丧女之痛和我的丧母之痛，又有什么不同？
见我妥协了，楚氏笑的欢了，我这才注意到她嘴角浅浅的酒窝，与娘亲的笑容十分相似，一时间有些怔忡，待我再反应过来，只见她将三两件首饰捡了出来。
“好了，这几样都不适合你戴，祖母就留着赏人，剩下的你都拿回去吧。”
我一愣，满满两盒的首饰，以我浸淫皇宫七年的经验，不说别的，光我手上这玉镯，称作雪里红的，整个通透无杂质的白玉中凭添一段红色玛瑙，这是人工所无法做到的，靠的全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玉与玛瑙混合的石头难得，更遑论这般洁白通透的白色翡翠和这般红艳自然的红色玛瑙，二者取一都是难得，此时却二者为一，这怕是世上最好的雪里红了吧，比云妃手里的还要好。
趁我发愣的当儿，老夫人已经派遣巧思将这两盒妆奁送去绿翘居了，末了还远远的喊了一句，“我要留四姑娘到晚上，帮四姑娘挑些搭配的衣服和首饰过来。”
“你不要怕，你两位伯父都很可亲，几位伯母素来也是自重的人，那日大伯母你也是见过了的，还有二伯母和三伯母，待会你见了就知道了。”老夫人又自顾自的说起别的来，姚嬷嬷看在眼里，想着老太太今天似乎格外高兴，看来四小姐总归是有些特别的。
“有老夫人在呢，我不怕的。”我笑笑，看着她，其实心里更多的是酸楚。
“哎呀，我们云姐儿可真好。”她待我真是很欢喜，又伸手把我抱在她怀里，我一僵，又顺势顿了下来，就半倚在她身上。
夏天日长，到了酉时，天色也只暗了一点点，府内的诸人也都踩着金黄的夕阳纷纷向安寿堂靠拢。奴仆间的消息总是传得特别快得，晚宴未开，各院的主子大多都听说了这四姑娘是何等风流的人物，和表小姐站在一起，一个明艳似火，一个冷淡如霜。
说不期待看看这个四姑娘那是不可能的。
就连府里的大老爷和二老爷，对于这个据说和小妹及其相像的外甥女，都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意味。
安寿堂渐渐热闹起来，我在内堂也能听到外面低低的讨论声。
“老夫人，今日真是难得，大老爷并二老爷已经到了。”棠盈在外面招呼着，抽空到里屋来报。
我刚换好衣服，美芬也跟着巧思来了安寿堂，她二人一同帮我换了衣物，又重新梳了头发，听得棠盈的话，老夫人也是一笑。
“哦，今儿个倒是难得，你大伯和二伯倒是比别人来得早些。”
我点点头，不说话。
“来，祖母带你去见见两位伯父。”
出了里屋，果见两个中年男人坐在堂下，见我们来了纷纷起身行礼，“儿子见过母亲。”
“都来啦。”老夫人平日里也是难得见自己儿子，实在是两位大人太忙啦，先天下之忧而忧，这些老夫人心中也能够体谅。
我这才看清楚两位大人的容貌，都是一双桃花眼，满眼风流，面部谦和，薄唇微扬，身材稳健，同我想象中威严的宰相和尚书令不一样，一个看起来书卷气浓厚，一个看起来温润如玉，即使是快到天命之年，两人看着也跟三十出头没什么两样。
“来，云姐儿，快见过你两位伯父。”老夫人一一指道，“这位是你大伯父，这位是你二伯父，你母亲在家时，他们都是把你母亲当作眼珠子来疼的。”
这是在为我解释，告诉我娘亲在家时与两位伯父关系很好么？
仲楚说过，当年是舅舅亲自去接的我们，却不知是这两位还是远在西地的三舅舅？
我上前施礼，“楚云见过两位大人。”
“快起来吧，回家了就好。”大老爷连翱，当朝宰相，此刻他却不是什么百官之首，而是以一名舅舅的身份。
老夫人看出自己两个儿子有些放不开，虽然巴巴的赶了过来，但到底过了感性的年纪，便主动缓和气氛。
“行了，你们两个，出门在外自然是群臣呼喝，回了家里就不要摆官老爷的架子了，都不要太严肃，笑一个。”
“娘，您这是还拿我和大哥当小孩子么？就连棋哥儿都当爹了呢。”二老爷倒是没有大老爷那般不苟言笑，他似乎是个很幽默的人，和他尚书令的身份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是了是了，娘忘了，你们都成家立业儿女成群了，娘老了啊。”老夫人摆了摆手，左后发出低低的感叹。
不知怎得，耳间忽然浮起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
“我们是老了，仇恨却不会因为岁月而消退，只会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入骨髓。”
“云姐儿，云姐儿……”
“啊？”
我茫然地看向老夫人，只听她问，“你意下如何？”
“但凭夫人做主。”
也不知老夫人说了什么，只见她在听我说完之后冲我古怪的笑了笑，再看下首两位大人亦是，似乎对我的答案非常满意。
眼波流转，对上大老爷的那双桃花眼，却见里面的风情慢慢生硬起来，是一种肃穆之气，也是，到底是百官之首，有这般眼神不足为奇。
“听说云姐儿琴技甚是了得，不知琴棋书画可学了多少？”这一问，倒是有考究我功课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