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都是骨子里生来就有的，并不是人生际遇可以改变的，三岁看大五岁看老，云姐儿自小由你姑姑带大，那通身的气派都是随了你翘姑姑的。”兰氏想起初见楚云的一幕，即使是病倒在床上，双眼亦是迸射着睿智的光芒，“要是说起来，那琳妃娘娘你也是见过的，还比不上云姐儿大气，到底是江南小户人家养出来的女子，上不得台面。”

兰氏对琳妃倒是有些看不起，严氏错愕。

兰氏对琳妃倒是有些看不起，严氏错愕。

“娘，此话怎讲，琳妃能处处压婕妤娘娘一头，这说明琳妃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吧。”严氏不服气也是应该的，她自幼就觉得长姐温文尔雅气质若兰，这般人物在琳妃面前还要低上一等，可娘却说琳妃上不得台面，那岂不是在顺带贬低婕妤娘娘，连带着也贬低了她？

可她又的确觉着这四姑娘看起来气质风流，不是凡品。

兰氏又看了严氏一眼，心道媳妇到底还是年轻些，看事情不够老辣，那琳妃通身的气派明显都是装出来的，瞒得了那些年轻的却瞒不过她们这些老的，她们这些哪个不是在风风雨雨里走过来的，还看不出面上的真真假假不成？

“皇上爱重琳妃不过碍于要抗衡云妃，并需要提拔重用琳妃的父亲，方清同倒的确有几分才干，原本琳妃之于皇上还是可有可无的，只是因为云妃的关系，令则提拔方清同需要理由，琳妃便是最好的理由。”

严氏张大了嘴，想说女子不得干政，但是如今与她说这些的可是她嫡亲的婆婆，难道她还能去告发不成？

兰氏见了，心里叹息一声，罢了，媳妇还是需要多调教，那她今日便为媳妇多上一课吧。

“雅儿，你可知我相府史上曾经出过隐相？”见严氏满脸不解，兰氏只得解释，“那还是前朝统一天下之前，当时的天下四分，镜、花、水、月四国鼎立，其中我连府便扶持镜王，当时府内有位三小姐机智聪颖。”

“具体情况我也不甚明了，只知这位连三小姐在当时争霸天下的镜国军队中担任军师一职助镜王逐鹿中原，后来镜王朝成立，连三小姐凭借女子之身为王朝立下战功赫赫，新皇登基欲将其纳入后宫。”

严氏听得目瞪口呆，这世上真有这般惊世骇俗的女子？

“哼，什么女子不得干政，月家培养了多少文人墨客，若说月家没有干政，反正我是不信的。”大夫人的语气多少有些轻蔑，只是不知怎么又扯到月家去了。

但是严氏就忍不住的想到了三婶，三婶出身月氏，三婶莫非也懂这些不成？

她又想起《镜书》记载，当时战败的三国中，唯水国以女子为尊，因此道不容于天下而亡国。

严氏忍不住问道，“母亲，那后来呢？”

据她所知，前朝史上并没有连姓皇后呀，而且若是连家富贵泼天，那为何最后又弃了前朝转而帮助了太祖皇帝？

“岂料连三心有所属，拒，上怒。”

世上真有这般铁骨铮铮的女子不成，严氏出生帝师之家，自幼饱读诗书，或许比不得月家博古通今，却也是熟读《史记》、《名人传》之人，她却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份文书记载过这样的女子。

严氏等着兰氏继续说。

兰氏果然又开口道，“不过皇帝再怒又如何，打江山容易，守江山却难，当时的宰相便是我们这相府的始祖，新皇离不得连家的父女，连三更是成为了宰相背后的隐相，同老祖宗一起开辟了大镜王朝长达三百年的统治篇章。”

“所以你要知道，政治，从来不只是男人的事，它是一个家族，一个国家，天下百姓人人都应该关心的事。”兰氏知道今日她一番话要让媳妇一下子颠覆女子不得干政的思想有些急了，但这是迟早的事，这个家总有一天要交到棋哥儿同棋哥媳妇身上。

“雅儿，我们这个相府总有一天要交到你跟棋哥儿手上，我们是传承百年的相府，棋哥儿将是下一任宰相，那你就是下一任的宰相夫人。”

“娘，也不一定是相公的，三房的两位弟弟也都是有才干之人。”严氏以为这是婆婆的试探，忙正了神色回道。

兰氏却只是古怪的笑笑，“你看着吧，一定会是棋哥儿的。”

严氏不解，婆婆何以这般自信？

“以后就需要你来辅佐相爷，来为我们相府的存亡荣辱操心了，雅儿，你很好，但是你需要做的更好！”

兰氏说得语重心长，她明白严氏此时的心绪，就跟当年老夫人教导她一样，这需要一个过程，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母亲，我，我的确有些难以接受，但是给我一晚的时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严氏说的坚定。

“雅儿，这就是我们相府最大的秘密了，连府之内，不分男女，皆可议论朝政女子辅佐夫君，时时刻刻要提醒夫君不能有失偏颇。你要想做到真正的好，就要如同你祖母那般，洞若观火，见微知著。”

严氏想到安寿堂内的楚氏，她打进门起就深深佩服这位老夫人，想到自己忍不住有一天要成为那样的人，她竟然有些兴奋起来。

“所以，为了防止夫妻离心，我们连府有了那么一道祖训。”

那么一道让天下所有女子都为之疯狂，想要入主连府的祖训。

兰氏终于把一切都说了出来，她却忽然觉得老夫人真是个厉害角色，自己终其一生似乎都做不到老夫人那样，她忽然想到了私奔而去的连翘。

自古聘则为妻奔则妾，老夫人却硬生生扭转了乾坤，让私奔而去的连翘拥有堂堂正正的身份，终于在数年后让自己的儿女们依旧拥有高贵不凡的出生，楚氏对幺女的疼爱怕是真的到了骨子里。

光是从这件事就可以窥见楚氏的能耐了，怪不得太爷那样一个人，竟然甘心蛰伏于楚氏脚下。

第三十九章

聊了一个多时辰，严氏早就告退了，老夫人到底年事已高，有些疲乏，我见了便劝她先去休息会儿，这几日为了我的事情，老人家也实在是操心劳力，我不忍她强打着精神与我说笑，便道：

“老夫人，您还是快去休息吧，身体要紧儿，我明儿个再来看您。”

“唉，人老了，现在睡了怕晚上睡不着。”老夫人还是不肯松口，明明人都十分萎靡，却还是强撑着笑颜。

“还是去靠一会吧，您不用久睡，就去床上躺躺休息罢。”我见她不为所动，又加了一句，“这样，您先去休息，半个时辰后我亲自唤您起来。”

楚氏这才有些犹豫起来。

想儿见了，忙又推了一把，“是啊，外婆，您快去歇着吧，您日日都要午睡的，都是我不好，我应该等到您休息好了再来闹您的。您先去歇着，别让想想难受呀外婆，待会儿我跟姐姐一同来叫您好不？”

老夫人见两个孙女儿都这般懂事，这才连连打着呵欠儿由一个大丫鬟扶着到里面去休息了。

“巧思，好生照看着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