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重似是被我的眼神吓到了，忽然慌慌的道：“好姐姐，你别这样看我，我怕。”

我偏过头，不去理他，这猴子，非要我这般对他，才肯消停。

“皇上有旨，浅姑姑有重赏，其余人皆有赏赐，随后送入各宫，退下。”

“诺。”

“谢皇上隆恩。”

浅姑姑？宫中敢称浅姑姑的人，除了皇上的乳嬷嬷——先皇的乳母，可就没有别人了。我这才知道，原来那位女官竟然是皇上的乳母，我在宫中待了七年之久，却从来没有见过。不过，这浅姑姑叫什么来着？

芳盈走在最前，其次是浅姑姑，我和文璇走在最后，没办法，谁叫我二人地位低下呢？我有些自嘲的想。

“珑女官，您稍等，皇上有请。”刚刚那小公公忽然叫住我，我不解，怎么还有事吗？难道我的茶没煮好，不仅没煮好，还让皇上没脸了，这是要教训我？

有那么一刻，我感觉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整个身体僵硬，我忘记了，战场有胜有败，我不可能次次都无往不利，莫非我没输在那些尔虞我诈上，而是输在了自己的本事上？又或者，的确有人动了手脚，比如，我面前这位小公公……因为，就是他端的茶。

“诶，三品，皇上找珑月姐姐做什么？”

原来他就是皇上看重的三品公公，是皇上的茶侍之一，赐名三品，即品色、品香、品味，茶要三品之意。

“杜重，你怎么偷偷溜了出来，你师傅正到处找你呢。”

“呀，我来这里，是怕姐姐紧张，来给她解闷儿，顺便说说那小王爷有多跋扈多挑剔。”

“那你说了吗？”我发现，这三品公公也是有些意思的，只两句话便让杜重住了嘴儿，他比我厉害。

“没，没。”杜重嘿嘿的说着，他都顾着旁敲侧击岚非的事儿了，结果什么也没有说成。

我跟着三品公公进了御书房，却不知，人在我眼中是道风景，我亦成了他人眼中的另一道身影，恰巧，看着也是道熟悉的身影。

御书房里只有皇上一个人在，饶是我也有些吃不消，我对他的了解都是建立在琳妃讨好他的基础之上，今天算是我们第一次单独见，我越来越坚定刚刚的想法，他不会要了我的小命吧，还是变着法儿的惩罚我？

这死杜重，刚刚为什么不提醒我皇上会生我气，光顾着打听岚非的事，什么都不跟我透露。完了完了完了，莫非那陇南小王爷喝不得苦，让皇上为了难。这三品公公我也不是很熟，我虽然试图套点话儿，但是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实在难以琢磨。

“奴婢珑月，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趴在地上，久久等不到皇上的回答，手心已经隐隐出了汗，今日并不是很热，我却感受到了衣衫内有些黏腻腻的。

“你的茶，很苦。”

我心一沉，完了，那陇南小王爷还真是个吃不得苦的，当时还想着能以出奇制胜，这小王爷，莫不是真不懂茶，碧螺虽好，却只是一株娇物，一株苦茶。

“是。”我硬着头皮回答。

“说说，是怎么煮的？”

“碧螺性苦，奴婢认为避苦反而不能显示它的滋味，因而特意激发了它的苦味。”我一边说，一边微微抬了抬头，发现御书房的大理石地面干净又锃亮，我能看见地面上反射出来的皇上的目光，他不知在看哪里，仿佛那冷冷的眼神是直逼到我面上似的。

我又不敢轻举妄动了，继续说道：“奴婢用陈茶二沸的茶水冲泡新茶，陈茶之味入水，新茶的苦味亦得以激发。”

宗槊又啜了一口，油然而起的苦味让她觉着无比的舒适，“你用的什么水？”

我有些惊讶，没想到皇上竟然能喝出我用的水是不同的：“不是什么特别的，是井水，新茶旧茶冲在一起难以相容，井水较硬反而可以达到过度的口感。”

这样的苦味，是层层递进的。

又是良久的沉默，于我而言，有些煎熬。

“跪安吧。”

“诺。”我暗暗松了口气，腰肢和腿都有些僵硬，但是不敢有片刻的停顿，匆匆离了去，这里，有一个不怕皇上的琳妃就足够了。

宗槊看着珑月离去的背影，久久的沉思，他想，这个宫女果然聪明，若是能挑出这样聪明的姑娘送到陇南，何愁不能教化陇地之人？

之后，宫里莫名的传出些流言蜚语，清月宫的珑月女官，似乎得了皇上的青眼，不日就要飞上枝头啦。

第十九章

楚氏把先昀的画像拿给云仲楚看，结果他不发一言，直接回了府。

“想想，你说，你哥哥这是个什么意思？”楚氏不明白，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要她说，她倒是很喜欢，这小姑娘虽说已经十九了，但是长得标志又干净，一看就合她的眼缘。

“外婆，你别管他，只要我喜欢就好，来，给我看看。”小姑娘不以为意，从外婆手里接过画像，咦，不对呀，左看右看，都不是她看上的那位女官。

原来，这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宫里扮作小丫鬟的宫女。

“外婆，这是谁啊？”一定是外婆搞错人啦。

“你这丫头，这不是你挑的未来嫂子吗？”楚氏以为是画在画像上就不认识了，笑着调侃。

“不，这怎么会呢，画师画的再差也不可能把一个人画成另外一个人，她是谁啊？”小姑娘开始撒娇，心里却想着外婆是不是搞错了人。女官的脸是细长的，眼睛也是细长的，一眼似桃花，高高瘦瘦，窈窈窕窕，不像画上的这位，眉目含情，圆圆脸，身材丰润。要说两人哪一点比较像，那也就是给人的感觉都是温温暖暖的。

这小姑娘并不知道，当时珑月给她的感觉只是她自己的错觉，珑月根本就是个清冷的人，何来温暖之气？

“她是明承王府的小姐，怎么，想想，你说的不是这位姑娘，那你又是看中了哪家？”楚氏心想，她可是好不容易托了太后的，她就是看中了先姑娘，无论想想说的是谁，她都是属意这位先姑娘了的。

“我说的是——”小姑娘忽然挺住，她知道，就算说了是谁，外婆也不会答应的，现在有了明承王府的千金做比较，女官肯定没什么胜算，不行不行，得想个办法。若是让外婆或者哥哥看了女官，她们肯定会喜欢的，脑袋里忽然有了主意，可是，她要怎么才能再见女官一面呢，又要怎么才能让哥哥和外婆看见女官呢？

思索良久，忽然想起不久就是太后的寿辰了，要是她能跟着进宫，再伺机让外婆看看女官是多么的好，那一切不就是水到渠成了？姑娘开始得意的笑，哈哈，想想果然是个聪明绝顶的姑娘啊。

太后的寿宴转眼就要到了，我们的排练却没什么进度，娘娘急得不得了，我却忽然有了主意。

“外人只道我们是排舞，却不知我们的舞排的不一样，我们一直严防死守搞得神神秘秘，反而更引得他人猜想。我想，何不敞开了来，让大家以为我们的舞只是寻常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