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靠近了些，那两人却是没了声响，莫非是发现了我？
我弓了弓身，完全隐没在黄杨之后。
“唉，往事转眼成烟。”
“我放不下。”
又传来低低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有人来了。”
人，谁，是说我吗？我紧张起来，却忽然看见脚下有一团雪白在磨蹭，瞬间感觉全身的力量都开始瘫软。
这，这是太后养的狐狸犬？
尖细的嘴脸，狭长的眸子，滴溜滴溜转动的眼珠子。还真有点狐狸的样子，明明是挺可爱的小东西，我看着，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我屏住气，默默拖动我有些石化僵硬的腿，步子迈得极小。
“不用慌，是多慧。”
“我先走了，时候也不早了。”
“阿fei，我们老了，不是么？”
“我们是老了，仇恨却不会因为岁月而消退，只会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入骨髓。”
那两个人的声音终于越来越远，直到我再也听不见，我暗松一口气。
“小灵，小灵。”
是多慧大女官的声音，那只白色的小犬听到熟悉的呼唤，灵活的跳了两下，窜进了黄杨之中，然后扑入了多慧的怀中。
“小家伙，原来你在这儿啊，我们要等太后发现之前回去，不然，太后娘娘会担心哦，下次可不能不乖了。”
白色的狐狸犬晃动着小脑袋，黑色的晶亮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似乎在无声的说着什么。
第十五章
终于都走了，颇有些曲终人散的味道。
我松下全身的力气，坐在地上，我似乎，走不出自己的过去。回忆总有美好，与不美好，我深陷其中，甘之如饴。
略微的沙沙的声响。
我抬头，迎着春天的日光，一个高大的轮廓出现在面前。从没想过，春日会这般刺眼，我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透过指尖的缝隙，眼前的人影慢慢清晰。
冰蓝色的丝绸上绣着银色的龙纹，这是……
我微微惊讶，那人却先出了声。
“你是谁，是受伤了吗？”
这个声音很好听，却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人，暗暗松了一口气，我答道：“无事。”
“呵。”
有些哂笑的意味，我下意识的抓紧自己的手，刚刚不知怎的，忽然忘记，在这里，即使身为女官，亦逃不过奴婢的身份。
再抬头，那人已转了身，走去的方向是——太妃阁。
我这才看清楚他的服饰，原来不是团龙，而是蟒——四爪将军龙。那么，这人便是某位王爷了。
我眯起眼，看着蓝色淡淡隐去，那别在腰间的，是什么？
来不及在意太多，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往相反方向走去，我出来太久了。
今日听到的秘密，又该好好消化一番。
终于回到了清月宫。
“女官回来了，娘娘可是等了许久。”
“嗯。”
我应了环月一声，先去见了娘娘，暂时没什么吩咐，娘娘已经用了膳，站在棋局前，一边研究棋谱，一边消食。
“太后娘娘如何？”
“听着声音如往常一般无二，安泰如初，奴婢只泡了一壶茶，虽得到召见，并未抬头。”
“本宫知晓了，你也累了半天，先下去休息休息。”
“诺。”
我知道，今日去平安宫，原本是想看看太后寿辰快到了，娘娘是否有什么合心意的物件儿或者别的什么，只是这次成行未能如愿。
“珑月。”
娘娘忽然又叫住了我，我转过身，疑惑的看向她：“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我想知道，芳盈的身份，你为什么迟迟不肯说出来？”
“回娘娘话，云妃现在有孕，她的孩子将是皇上第一个孩子，如今无论什么都无法撼动她的地位，顶多就是禁足或者降位而已，若是等到她瓜熟蒂落再揭发，效果就完全不同。”
“云妃明知芳盈乃逃匿的罪臣之女，却执意让皇上纳了芳盈，他日东窗事发，皇上没了孩子的顾及，才能真正打击云妃。”只是，云妃的身份特殊，只要明月关外的胡人一日不灭，李家军一日不倒，这里，就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我看着娘娘，她眼中的火焰慢慢熄灭，逐渐转为平静，不是我这种没有欲望的，而是那种掩饰她所有欲望的，暴风雨前的安宁。我知道，她的欲望，只是那个大月之主，一人而已。
“太后的千秋华诞很快就又要到了，你有什么主意？”娘娘错开了话题。
“有一回太后说宫里太清静了，也没几个皇子公主……”我忽然刹住，看了娘娘一眼，见她并没有不快，便接着道，“不如我们排一处戏？”
“戏？”娘娘反问道，“太后不喜欢那种锣鼓喧天，说是太吵，她会喜欢吗？”
“娘娘，此戏非彼戏，奴婢说的戏不一样。”
我这才娓娓道来，也是忽然得来的灵感，一次看岚非手工制作了一些皮影人物在那里摆弄，便有了主意，只是娘娘心中必有沟壑，我不敢随意献策。
娘娘听了我的想法，甚是赞同。
“珑月，你这主意好，太后娘娘铁定喜欢。”
娘娘笑得妩媚，似乎可以预见不久之后在众人面前得脸的模样，想想就觉着愉悦。
我又与娘娘商量了许久，两个人聊得火热起来，从人选到编排，我二人各抒己见。这一刻，我有种感觉好像回到以前，那时我们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只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越来越习惯主仆之分。
第十六章
接连几天，我与娘娘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太后寿宴上的表演，而皇后那边，也正式将太后生日之事提上了日程。不过太后她老人家发话了，因为不是整生，不必太过铺张，只要自家人聚一聚，然后再邀请几位与太后亲厚的夫人即可。
皇后将这事禀告了皇上，皇上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这天，我和娘娘正在监督排舞，为了防止被别的主子们知道我们的演出，保密工作必须得做好，因此，我们没有去尚宫局挑选专门的舞女，而是在清月宫里面挑选。即使是在自己宫里，我也是再三提醒，要求众人三缄其口，若是消息走漏，小心各自皮肉。
只是，宫内的宫女虽多，会跳舞的少，样貌出挑又能跳舞的就更少了。选来选去，也就琪月和岚非二人跳的还可以。娘娘为此一直发愁，这两天都不再摆弄她的棋盘了，而是天天监督一众宫女，弄得大家都有些苦不堪言。
一连几天都没什么起色，娘娘也有些不耐烦了，皇上又连续好几天没进后宫，云妃那里胎又怀的稳，太后很是高兴，只是太后高兴了，我家娘娘未必高兴。
环月匆匆来报，说是皇上派了人来。
“娘娘，小杜公公来传旨，说是皇上请女官去一趟御书房。”
琳妃背对着珑月，脸色变了三变，当这一天真的来了，她发现她有点难受，好像有一只虫子在往她的心里钻，每扭动一下，都让她发疼，越往里，越疼。
“那就请珑月去吧。”
“诺。”
环月这才走向我，我不知是有什么事，待听明白了，有些丈二和和尚摸不着头脑，皇上找我去御书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