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妃良久无话，但是我能感觉的到她的眼神停留在我身上，我心里有些难过，我陪她走过十二年光阴，竟然换不来她全然的信任，还记得初离通州，夫人对我的嘱托，虽然我弟妹不见了，但是我却不能辜负夫人一片深意。

“主子，云妃娘娘如今有孕在身不得侍寝，因此才抬了身边的芳盈为贵人，只是不知主子可还记得，这新晋的芳贵人，原本姓林，林芳盈原是罪臣之女，我想云妃正是以此拿捏林芳盈，因此她必然不敢让皇上知道林芳盈的身份。”

“珑月，你且起来吧。”琳妃这才幽幽的道。

我却在心中忍不住叹气，同是圣上的妃子，怎么琳妃与云妃，几乎云泥之别，如此这般，圣眷难觅啊。

“主子，珑月不敢，珑月对主子一心一意，绝无二心，说句大不敬的话，在珑月心中，珑月不仅把您当作主子，还当作珑月的妹妹，珑月对弟妹的思念主子也清楚，若非主子您，珑月或许早就随爹娘而去。”

说着，竟然有些情到深处，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我是真心哀伤还是假意逢迎了，只是我必须让琳妃全然的信任我，否则我二人总有一日成为御花园里一抔黄土。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一直记得母亲的话，一直把你当做姐姐看待，这次是我任性了，下次我必不疑你。”琳妃终于被我打动，亲手扶我起来。

我却心中叹息，下次，竟然还有下次，唉，琳妃的路还有很长，当初若非我，她只做一小小贵人，道也相安无事。

“多谢主子。”我却不能不感激，否则又要惹得她不喜。

“你且说说，那林芳盈怎么会是罪臣之女，云妃也太过大胆了吧。”

“主子有所不知，那林芳盈的父亲受当年科举舞弊案牵连，被判斩首，男丁流放，女子为猖，只是林芳盈为其父外室女，因此幸免于难，没想到林家主母心胸狭隘，临了也咽不下这口气，把外室之事抖了出来，偏偏那外室也是有城府之人，早有人通风报信，因此提前一步将女儿送进了宫，因此才有今日的芳贵人。”

“若是如此，待本宫将此事告知皇上，还愁扳不倒云妃？”思及此，主子的心情又忽然好了起来，似乎已经看到云妃被打入冷宫的场景。

我却再一次在心中暗暗叹息，若真是如此简单，皇后娘娘又怎会放云妃一人独大？

“主子切勿心急，此事暂时不可捅破。”我劝阻道。

“这是为何，连你也看不得本宫好不成？说，是不是云妃收买了你，她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处处维护她？”果不其然，听完我的劝告，主子当即翻了脸。

“主子，珑月的心思天地可鉴，主子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主子且听我一言，这后宫之中无不凭借圣意二字，如今云妃怀有龙嗣，还有云妃父亲镇守边明月关苦功高，陛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云妃势头正盛，即使是孙皇后也得避其锋芒。”

“娘娘切莫意气用事，反而落了云妃下乘，届时后悔莫及！”

我的话小姐总算听进去几分，许是知道扳倒云妃来日方长，但是重获帝宠迫在眉睫，小姐终于真正平心静气，决定听我一言了。

第四章

隆冬刚过，明月关外的胡人又开始肆虐，不过有着镇西将军镇守倒也相安无事。

前朝的局势隐隐决定着后宫，如今后宫之中云妃娘娘圣眷正隆，难有人可分庭抗礼。

小姐倒是听进了我的话，比往常更加沉得住气，终于有一天，陛下又记起了清月宫，自那一天起，小姐的笑容又渐渐多了起来，只是我却有些看不懂小姐的眼睛了。

那日是二月初三，夜色正浓，我记得很清楚，因为这日是我家想儿的生日。

冬天正在悄悄过去，为了重新驳回圣宠，我和小姐两人已经连续十七日都到半月亭煮茶，别人也许看不懂我们的意图，我想，也许小姐也不懂，但是有时候想要固宠，自己巴巴的赶上去恐怕难以长久，今日，我要我家小姐能够深得圣心，并且长长久久。

我跪坐在软垫之上，凝神静气，细细挑选着红梅，一边的茶罐里，取得乃是今春初雪，当时我花了好大的心力才采集了一罐，而后细细封存，如今倒快见底。

“珑月，本宫已在这里等候半月有余，陛下究竟何时才……”

“主子，切莫心急，品茶最忌焦躁。”

我微微抬首，看了看站立在一旁冻得瑟瑟发抖的环月和琪月，但笑不语。我相信，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在大家都躲在宫殿取暖的日子里，琳妃娘娘每天到半月亭煮茶赏梅，必然会传遍整座皇宫。

听了我的话，娘娘便安静下来，只品着渐渐散发而出的茶香，随手摆弄搁在石桌上的棋盘。小姐是爱棋之人，就连皇上也对她的棋艺赞叹有加，因此，无论是开心或是不开心，多半时候小姐都会在那里摆弄她的棋盘。我细细聆听，一边照看着茶水火候，煮茶除了要求技术娴熟之外，最为重要的便是心境了，茶随心动，心中如何，茶便如何。

茶香袅袅，越来越浓郁，让人为之一振，我又侧首看了看环月和琪月，只见二人不若刚刚那般瑟缩，面色也红润许多，我知道，我这一道茶便是成了。

我缓缓将视线转到不远处的上空，仿佛可以想象这一抹沁香飘得很远很远，比如，即将路过附近的一道紫影。

“珑月，今日的茶似乎又多有不同？”娘娘素白的手指搁在一粒黑子上，不动，黑色的棋子与白色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真是美人如玉，纤纤玉手啊。

十七日来，看似每天都是煮同一种茶，但是琳妃知道，每天的茶都有些细微的不同，若非仔细品味，难窥其中奥妙。琳妃忽然想到入宫之前母亲曾经对自己说过：“云馨此人，心智坚定，聪慧异于常人，得之，汝幸，必善加利用，封妃之日指日可待，吾方氏门楣，就靠你二人了。”

果然，入宫以后多少次遭人算计，因着珑月的机智，不但逢凶化吉，而且以知州之女的身份得封妃位。

我莞尔一笑，回说：“倒也没什么大不同，只是这最后一道茶与平日相比多了些许香味。”

娘娘微微愣了一下，问道：“今日的茶的确比平日更加沁香，不知是什么茶叶发出的香味，这般好闻。”

“回娘娘，这香味不是茶发出来的。”

我在娘娘的眼神里读到了讶异与疑问，便缓缓解释道：“今日这道茶唤作百里香，同样选取初雪烹煮，唯一不同的是火。”

“火？”娘娘微微正了正身子，疑惑着问。

“我在火里加了些许特制的陈年梅花茶饼和川子，梅花的清香似有似无却又格外清新，川子可以使香味飘得更远，除此之外，这香味沾得久了，可以让人自带一股香味，经久不散。”

“哦，不知这香味是如何才能得以保存？”

环月和琪月听了我的话，在一边偷偷嗅着自己的衣衫，我看了她二人一眼，二人皆是低头，不过还是乖乖站好。这两人到底还是资质不够，清月宫如此之大，却找不出几个可用之人，我忍不住为小姐担忧起来，不过还好，只要我云馨在一天，必会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