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骤然从那噩梦中惊醒，素来毫无表情的白皙面庞上忽然透出了浓烈的杀意，仿佛无数刀剑刺穿冰层峥嵘而立，沉淀在内心中那么深那么浓厚的愤怒与悲伤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怒吼着，仿佛仇恨着整个世界，即使他的声带马上就要撕裂。

仿佛在回应着主人的咆哮一般，禁锢航标的枪柄猛然间泛起了鲜艳的红光，狰狞的红色顺着银白枪管那镌刻的华美花纹盘旋而上，仿佛地狱中疯长的复仇藤蔓。一行俄文字母засадитьмаяк在那一片红与白中乍现，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枪身一侧雕刻着的骷髅头宝石制成的双眼赤红，交错的獠牙如刀枪般张开，仿佛要吞噬掉一切。

此时帕维尔仿佛向手指注入了全身的力量一般扣下扳机，左轮枪尾部闪着耀眼的撞针在扳机的带动下被拉了出来，紧接着一道一闪即逝的红光掠过，伴随着一声爆响，枪机尾部喷出了妖异的蓝紫色火光。

矢量弹·炎！

圆台型的银质弹头从禁锢航标的枪口中射出，零距离嵌进了巴巴托斯腹部的鳞甲中。原本这种针对软目标设计的弹头达不到圆锥弹头的那种穿透效果，可现在它居然硬生生地顶进了他的腹腔中。

他急忙后退，强大的加速度使他一瞬间突破了音障，可是子『弹』并没有丝毫减速，也没有改变飞行方向，兀自沿着那条笔直的弹道飞行着。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颗致命的银色弹头仿佛没遇到丝毫阻力一般进入了他的身体，特殊的弹头形状使它穿过他身体的一瞬间在他的腹部豁开了一个巨大的空腔，猩红色的火苗在其中闪现。空腔造成的瞬间负压使大量的空气在短时间内通过，充足的氧气流中那闪烁的火苗猛然爆开，灼热的火风冲天而起，一朵赤红的曼陀罗花在黑暗中盛放，洋溢的光与热驱离了周围的一片黑色。在炽烈的火光中那个被撕裂的人影依旧矗立在那里，仿佛火焰地狱中一座屹立不倒的丰碑。

巴巴托斯一直戴在头上的帽子被刚才如刀刃般的暴风掀起，一滴黑色的血从他的额头留下，经过他剑眉中心流到了那精致的鼻梁上。他表情淡然，丝毫没有那种极端痛苦造成的扭曲，鹰隼一般的双眼流露出的并不是之前那锋芒毕露的锐利，而是一种别样的平静，平静得特别，仿佛赤铜打磨的古镜。

帕维尔咬牙，再次扣动扳机。

矢量弹·冰！

银质的弹头如同流星一般正面轰中了巴巴托斯的胸膛，从后心透出，留下了一个碗口大小的贯通伤。伤口喷涌而出的黑血中尖利的冰棱疯狂地生长着，很快便爬满了他的大半个胸口，仿佛无数晶莹剔透的刀枪剑戟从他体内穿刺出来。

巴巴托斯静静地一笑，好像那子『弹』击中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其他毫不相干的东西。

“你觉得怎样才能杀死我？”

帕维尔没有回答，右手仍稳稳地举着禁锢航标对准那个原本应该倒下的身影。

“打穿我的心脏？”

巴巴托斯指了指自己被无数冰棱贯穿的胸口，又指了指自己的眉心，挑衅般地说道：“还是打穿我的头？”

帕维尔虽然仍如一座冰雕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可内心却在动摇。他不确定转轮里剩下的这两发矢量弹能不能杀了那家伙，这可是他最后的武器了，如果这样都不能杀死他，又该怎么办呢？

“你手里的那把装配了第五元素的手枪确实很厉害，但还这种程度显然不足以杀死我们这种伟大的存在。”巴巴托斯冷冷。

禁锢航标——帕维尔这把自制左轮手枪除了口径奇大之外另一特点就是它的击锤，银白色击锤的头部镶嵌了一块石榴红色的宝石。没错，那就是西方炼金术中长期以来的圣杯，被称为“第五元素”的贤者之石。普通的属性弹由击锤击发后的效果会被成倍放大，而装配了特殊炼金药剂的矢量弹击发后更是无敌的存在——它的出膛速度不受外界因素影响，在空间中可以始终保持匀速直线飞行，挡在弹头前面的一切物体……都会被贯穿！

该怎么办？

帕维尔的思维有生以来第一次出现这么长时间的迟滞，仿佛老旧机械那生锈的齿轮卡在了一起，无论如何也运转不起来。

可就在这时，局势发生了剧变，黑暗的空间骤然巨震，空气不安地流动了起来，黑暗中巨大的魔力流在涌动。强烈的爆破音如轰鸣的丧钟响彻了整个空间，弥漫的死亡旋律中结界正在一点点地崩坏。

巴巴托斯突然间沉默了，面颊鳞甲下的肌肉微微抽动，双目迸射的红光愈加狰狞。

该隐那边出事了！

他立刻释放法阵准备解除结界，却看到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杰拉尔德如一道炽白的闪电一般刺穿了他们之间的空气。杰拉尔德亮金色的头发逆风中如海浪般起伏，清秀的手腕一甩将一本字典般厚度的书拍在了地上，厚重的镶金封皮打开，无数泛黄的书页在一瞬间涌出，仿佛万千旋转飞舞的狂蝶般将他们围在了中心。

杰拉尔德碧蓝的瞳孔中散发着幽幽的蓝光，他薄唇轻启吟诵着什么晦涩难懂的咒文，银白色的花纹在他全身蔓延，很快便爬上了他暴露在袖口外的白皙手背。全身的力量随着这错综复杂的纹路灌输在了那手掌上，一个庞大的领域被激发，暴涨的结界很快便将这崩溃的世界彻底吞没。

几人站在……不，应该说悬浮在一个未知的空间中。虽然周围仍是一片黑色，却不比巴巴托斯的结界中那般厚重。广阔无垠的空间中有无数金色的光华缓缓坠落，在那黑色中刻上了辉煌的线条。竹简、帛书、卷轴、羊皮卷、纸质书……在杰拉尔德的那个时代之前所有文字的载体都可以在这里看到，它们记载了几乎全部的已知魔法，是从太古时期到十九世纪这漫长岁月中人类智慧的结晶。而这些伟大的典籍此时正围绕身披金光的杰拉尔德缓缓旋转着，仿佛围绕着太阳转动的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