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过去,也不打搅他们,站在一旁看着:老王脸色苍白,额头冒着汗珠,却没有热气,显然是虚汗。眼睛半眯着,眉头却微微皱起,显得有点痛苦……就张青山对他的了解,老王虽然右手三根指头没了,却极为要面子,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让人看见他如此虚弱的一面。
连里的中医老张给他检查完后,抬头给他俩使了个眼色,安慰了老王几句后,起身向一旁走去。张青山也安慰了一下老王,又拍了下胡英泽的肩膀,见胡英泽点头表示明白,张青山转身向老张走去。
“老张,老王怎么样了?”
老张扫了眼张青山身后,眉头皱起,微微摇头,道:“他的身体本来就有旧伤,这几个月的行军,苦和累就不说了,关键是他没时间好好休息,现在,他的高原反应很严重。刚才我看了,他呕吐的很厉害,最主要的是他头疼的厉害……连长,在这么下去,我怕他走不了多远。尤其是等下还要向更高的地方上去,恐怕……”
张青山皱着眉头点点头,带着最后的希望,小声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要是有办法,你以为我会放弃老朋友?”
张青山沉吟了一下,轻声问道:“他自己知道吗?”
“知道,刚才指导员劝他时已经跟他说明白了,可他说就是死也得死在长征路上。要是想寄留,他当初在湘西就留下了,又何必在这一路上吃苦受累?”说到这儿,老张停顿了一下,低着头,道:“我倒是理解他的想法,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宁死也要跟大部队在一起……”
张青山点点头,问道:“你自己有没有高原反应?”
“我没有。”
“别的同志了?”
“有的人也有点高原反应,但都不算什么,就只有老王的高原反应最重。”
“老张,辛苦了。不过,还得拜托你好好看着,有什么事及时向我报告。”
“你放心,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回到老王身前,张青山蹲下,看着他,笑道:“老王,觉得怎么样?”
“脑袋有些胀痛,还想呕……”本来有些昏昏沉沉地老王,话都还没说完,却好像陡然间回过神来。猛地一下子睁大眼睛,道:“连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要想我走也容易,用你的枪,对着我脑袋一扣扳机就成了。否则,你什么也别说,就是爬,我也会跟上大部队的。就是你强行把我寄留,等部队走后,我一个人也要爬过这雪山,追上队伍的。”
张青山知道,像老王这样的人,一旦做出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听到他如此坚决的话,就明白让老王寄留纯属浪费力气,只能想别的办法……
略微沉吟了一下,笑道:“老王,你想什么了,我可还么吃够你做的菜了,怎么可能把你寄留。”
见老王神情稍稍一松,张青山赶紧说:“不过,老王,你这高原反应确实有点严重,你也知道,现在光靠你自己的力气,恐怕还真的难以翻过雪山,所以,我决定,给你派几个同志,扶着你一起走过去……我相信,以你老王的本事,只要走出雪山,又是一条好汉。对吧?”
老王其实也明白自己的情况,只是他舍不得离开,同时也是他要强的性格决定了死也不离开红军队伍——否则,他已经算残疾了,可就是这样,他宁愿做炊事员也不愿意离开,可见他的意愿有都强烈。
一听这种既照顾到他的面子,又能让他不离开队伍的方法,他立马点头:“对!对!对!这样最好。老子只是一时不适应这高原反应,等适应了,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说的所有人都笑了。
也许是这样的笑容让老王觉得有点尴尬,恰好表侄就在脚边,顿时一脚踹过去,还没好气的骂道:“亏你还是指导员,这思想工作做的还不如连长一半强,你也有脸笑?”
你也好意思说,我做你的思想工作,你跟我谈长幼有序;我跟你谈私人感情,你跟我说军龄资历;我跟你谈老资格要有老资格的样子,你跟我谈政治思想……你让我怎么做你的思想工作?胡英泽郁闷的撇着嘴,很是纠结的想着。
笑声更大了。
随后,张青山专门安排了两个战士照顾老王。
做完这个工作,放眼望去,突击连的同志们都还不错,让张青山长长地吐了口气。一旁的胡英泽递了根烟过来,张青山在接过烟的同时,眼睛都看直了——这不是我的烟吗?
“看什么,这是我从团长那里抢过来的,跟你没有半根烟的关系……”借着这难得的空闲工夫,两人抽着烟,开始闲聊:“对了,张地主,我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心甘情愿的被团长敲诈?”
“再叫我张地主,我翻脸了哈!”
“好!好!不叫,张财主。”
“滚!”
“好了,不说这个了,来,说说。”
张青山一说完,却发现胡英泽用十分怪异的眼神盯着自己,盯的他都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道:“怎么了?”
胡英泽没有答话,而是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一只手放在张青山的额头,嘴里嘀咕着:“没发烧啊?不可能啊……”
张青山一把挥开胡英泽的手,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很好奇,以你小子这无耻劲,怎么会上这么低级的当?”
“这个问题怎么低级了?”
“当然低级了。”说着,胡英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你要知道他的方法,跑到四十九团去看看不就一切都清除了,哪用得着傻不拉几的给他烟。”
“有道理!”张青山听的一楞,随即恍然大悟的猛拍了下大腿,恼怒的叫了声后,快步向山上走去。
田景山说张青山带着突击连先前那么开路铲雪是蛮干,确实是有道理的,因为他带着首先现在干的虽然依旧不轻松,但相对于张青山他们的方法,确实要轻松得多:张青山等人是把雪铲到路边,留下坚硬的地表,如此,不仅滑,也确实够累人的。可田景山他们刚好相反,他们只是把表面上的雪踩下去,变成一个个台阶状,如此一来,地面变硬了,而台阶状又变得相对不打滑容易行走,更重要的是,这种方法比先前突击连要大为节约力气和时间——他们最多就是用铁铲在台阶上敲打出几行凌乱的凹凸线条,如此,就更不容易打滑了。
看看,再踩踩,让胡英泽叹为观止,感叹于领导的睿智,让张青山不得不对身边一脸得意的田景山竖起了大拇指。
“我说老田,你得意个什么劲?这么好的法子又不是你想出来的。”向副团长正好在一旁直起身,想抽根烟,却发现口袋空空如也,恰好田景山就站在身边,顿时就想起某个铁公鸡在上山前蒙骗了自己,而把自己最后一包烟也给骗走的可恶结果,顿时没好气的给某人拆台:“小张,来,给我根烟,我告诉你这法子是谁出的。”
见张青山二话没说的从胡英泽口袋里抢出半包烟递过来,向副团长满意的笑了,抽出烟散了一圈后,点燃,美滋滋地深吸了口后,对张青山笑道:“这是师部,不!准确的说是总部想到的法子。因为先前你们提出的那个法子被总部得知后,有的人认为还可以更进一步,因而找人商量,最后才得出了这么个好法子。所以,我们团才会这么急匆匆地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