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山外的日军突然发动大举攻势,以及文城这边出现了彭三喜被日伪军警捕获、王少校被迫急返文城的意外事件,说不定现在秦团座已经在军统的督师之下,挥兵猛攻小榆树山了。
而殉难的彭三喜恰是自己从特务连带到文城的弟兄之一!
“王少校,啥也不说了——只要你能和咱们团座下达命令,我赵木头保证带领先锋第一个攻入宋家沟!就是掉了脑袋,也要看看小鬼子在那里究竟搞什么名堂!”
王穗花有些感动,呼吸也略微急促。她当然清楚中·央军特务连长会说到做到,迄今为止,这个麻杆子一样的上尉,是最接近小榆树山日军核心机密的人。
“那咱们还等什么!”李彦注意到了漂亮女上司的情绪波动,也不甘示弱地表了态“眼下情报二组在文城危机四伏,日本人正调集北平、天津的力量对付蓝衣社的举动,说明咱们的风声已经走漏了;包括组长一直耿耿于怀的八路军敌工队掌握了咱们底细的事情。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趁着山西站来电催促这个时机,咱们来它一个金蝉脱壳,从文城抽身,直奔大榆树山391团,然后拿下小榆树山——成败在
此一举,毕其功于一役!”
“临走之前,干掉汉奸侦缉队长孟龙生,我愿意亲自上阵。”良久没有吭声的方墨书,终于埋头说出了这一句,由于心情激荡,他那显得臃肿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军统女少校刚才刺激他的那番话,对他打击不小。
王穗花顿时心生愧意,柔声回应道“方中尉,周姐虽为部下,但与我情同手足,为她报仇我理当奋勇在前——你没有受过军事训练,不可轻易涉险参与。”
“墨书兄,周大姐生前对我一向关照,你放心,我李彦但凡有一口气在,保证替她报仇雪恨!”
礼士巷八号这间屋子里,一扫先前的颓丧气氛,众人摩拳擦掌,同仇敌忾。一场内外两线作战的方案,开始了紧张的酝酿。
针对山西站的最新来电,情报二组组长王穗花亲笔拟定了复电电文,电文中首次直截了当地阐明由日军濑名师团执行的“风计划”核心判定就隐藏在小榆树山宋家沟火车站一带。为此,请求军统山西站下令批准、并协调中·央军391团出动主力兵力,对小榆树山实行破袭。与此同时,情报二组全面开始做好撤离文城、督战391团的准备,并随时听候山西站重新调遣。
在复电之外,王穗花又另拟一电,请求山西站利用打入日伪机构的内线,通过太原、榆次、君陵等地日军宪兵队的脉络,摸排文城宪兵队虚实——这也是军统女少校最近突然觉察到的一大疑点,即文城当地只有日军特务机关、却不见宪兵队公开挂牌的蹊跷现象。
两封电文拟定好后,立即交由电台台长老刘发出。
这两封电文,前一封乃是重点,至于后一封请求的摸排文城有无宪兵队,不过是王穗花“死马当活马医”的一个动作——她知道山西站留给情报二组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多,如能查出来固然好,如不能,也只有由它去了。
接下来,情报二组在人员上重新做了分配。
首先,增调特务连沈班长等二人出城,去城北郊那座破烂大院坐镇指挥。此前已经有两名特务连士兵在那里值守。他们的任务便是日夜监视大院门前那条通往小榆树山的铁道支线。
王穗花下令给沈班长等四人,一旦发现从小榆树山内驶出日军军列,无需汇报(其实也来不及汇报),直接利用集束丨炸丨药对火车车头或者铁轨展开爆破攻击。目的只有一个,阻止、延宕该军列沿铁道支线驶入同蒲铁路。
投入如此多的人力到破烂大院,足见军统女少校对铁道支线的重视——如果接下来山西站批准她的计划,并协调中·央军391团破袭小榆树山,那么她不想放过停留在宋家沟火车站的神秘军列(至今用途不明)。而文城北郊破烂大院门前的铁道支线,无疑是那辆军列可能提前出逃的必经之路。好在,此次从大榆树山急返文城,391团秦上校给他们配足了包括丨炸丨药、冲锋枪、手雷在内的一干军火,正好派上用场。
在沈班长二人动身前,王穗花特意当着赵木头的面嘱咐他们那辆日军军列一旦开出小榆树山,不仅车厢内可能藏有敌军,军列出行的铁道线两侧还可能有护送的汽车队或骑兵队伍——这一点曾经被李彦中尉亲身经历过——因此,在那个当口无论爆破军列车头还是铁道线,都需要冒死一拼。还望沈班长等特务连诸君抱定杀身成仁之信念。
不无悲壮地送走了沈班长他们,王穗花又给赵木头分配了新任务,要他即日起潜伏到火
车站站前的出租屋去,与已经在那里佯装搬运苦力的一名特务连士兵汇合,重点盯住车站南货场暨日军兵站——有确切消息表明,近来从太原方向运送到了一大批汽油,卸货后已进入南货场萩原旅团兵站。
“这大批汽油无非有两个用项,”军统女少校分析着“要么是为日军兵站的自动车队的近百辆卡车补充汽油,那些运送军火辎重的卡车日夜往返于文城与晋南前线,所需汽油量想必很大。此外,也会有部分汽油将要运往晋南前线,为那里的日军战车部队燃油。”
根据第二战区的最新战况通报,日军濑名师团进攻蒲州风陵渡方向的部队,配备有一定数量的坦克及装甲车,应系华北方面军专门加强给该师团的独立战车编队。
“上一次我带人去爆破南货场兵站,雷声大雨点小,这回要是能够趁着兵站内存放大批汽油的机会实施定时爆破,成功的话有可能把半个文城火车站都炸到天上去!”赵木头兴奋异常,脑海里浮现出日本人的兵站一片火海的壮观景象。
“木头,这是刀口上舔血的危险勾当,一定要想出万全之策,”王穗花凝视着特务连长兴奋的面庞,语气幽幽地说道“如果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行动不会被批准——我还要你留着小命带头去打小榆树山呢!再说,你在文城的俊俏媳妇儿也没娶到手……”
天不怕地不怕的赵木头,听了这话却露出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对于他而言,去爆破日军兵站与娶回俊俏媳妇儿,都是让人兴高采烈的喜事。
“王少校,说到我媳妇儿,你能不能允许我偷偷见见她?你放心,我们保证不让绸缎庄的八路军长官察觉。”
“不行!”刚才还颇有人情味儿的军统女少校,转眼间拉下了脸“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情报二组正在加紧切割与八路军文城地下情报点的联系,这个关键时刻绝不允许你拿儿女私情来添乱。但我答应你,我们从文城撤离之时,你可以带着她一起走。只要她愿意。”
打发走了特务连长,王穗花最后开始调配真正属于军统的人员。她命令方墨书即日起搬入礼士巷八号,与电台台长老刘住在一起。这样一来,情报二组原来的大本营杨柳巷一号院,就只剩下了军统中尉李彦。
“杨柳巷一号院已成弃子,你的任务就是暂时留守在那里,应付八路军敌工队有可能找上门的麻烦。”王穗花郑重其事地对李彦交代,她当然知道,这个家伙内心里绝不情愿领受这样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