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还是来了……”这一回轮到了小岛正雄做喃喃自语。此前他与旅团长以及河边参谋长共同挺担心的一幕，看来就要发生濑名师团结束晋南扫荡后，将被迫渡黄河作战，整个师团的战线因此不可避免地大幅度拉长。

刚刚得到西条联队回归、后方实力有所加强的文城大后方，很快又将陷入兵力紧张的态势了。风

雨飘摇的绝密“风计划”，前景会越发黯淡。

“还是别管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因素了，”萩原少将心情烦躁地拉回了话题“赶紧联络秘密突击小队，布置营救你说的那个竹山少尉，确保风计划不从他的口中泄密。”

小岛正雄露出一丝苦笑，最后不甘心地争取了一句“将军，不能再派兵对西坪村的八路施加一下压力了吗？哪怕只是虚张声势一番也好——至少能给秘密突击小队的行动一下掩护？”

“容我再考虑一下吧，但你不要抱太大指望，专心部署你的秘密营救行动；另外，如果营救难以得手，就争取将其刺杀灭口！”

听到旅团长少将的最后这句话，小岛正雄连连点起了头

“将军明鉴——以秘密突击小队在敌战区的活动能力，想要将竹山少尉活着营救出来难度的确太大，只要能够找到他被关押的地方，灭口不失为下策里的上策。”

“在确保《风计划》秘密的面前，很多东西都是可以牺牲的。”萩原晃面无表情地补充了一句，旋即又问道“依你的判断，今天八路军突然流窜到了秘密中转站，究竟是误打误撞、还是真的发现了什么破绽？”

“将军，我来这之前已经详细询问了蹲守在秘密中转站的便衣队队员，按照他们的说法，八路军那一小股部队不是有意针对秘密中转站去的，当时他们只是路过，并派了几个尖兵进到那座农家院里打听情况。”

“就是说，八路是在进入农家院之后才起了疑心？”

“应该是——他们其实已经离开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走出一段距离后突然又起了疑心。”

“估计是琢磨出了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吧。”

“还有，此前平井寺一带领的挺进队在归途不幸发生了暴露事件，我现在有些怀疑，正是那件事引来了八路军的出动。”

“呃？平井中佐对此有什么说法吗？”

“他只是吓坏了，完全没有什么判断。”小岛正雄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日军旅团长微微眯起了眼睛凝思起来，接下来又猛然一抬头

“罢了，你抓紧去联络秘密突击小队，火速处理被俘的少尉。还有，你最好亲自去一趟宋家沟，当面调查一下平井挺进队这次行动的详情。”

“嗨咿！”

小岛庄重严肃地立正颌首，随即告辞退出。

看着特务机关长消失在门口，萩原少将沉吟了片刻，然后抓起电话要通了位于火车站的旅团参谋长。

他要询问的是今天这场出动了两个步兵中队进行的交战、最终结局如何。

电话里的参谋长河边大佐，声称他也是刚刚得到奈良步兵大队的报告，荒原上的这场战斗已经结束，流窜过来的八路军主动撤走，己方先后参战的两个步兵中队分别返回了驻地。

“从战报来看，牛岛中队今天的表现可谓糟糕透顶——河边君，是我们的了、还是八路军正逐渐变得强大？”

面对旅团长少将如此咄咄逼人的质问，河边大佐显出了尴尬。确实，牛岛中队以一个步兵中队的建制规模，不仅超强配置了三辆卡车，奈良步兵大队还用直属炮中队的两门九二步兵炮（即一个炮小队）替换了牛岛中队原有的两门迫击炮，为的就是带轮子的九二步炮可以被卡车牵引出动。这还不算，奈良步

兵大队直属机关枪中队还抽出两挺重机枪，也一并加强给了牛岛中队。

这当然是出于对保卫协助“风计划”的重视。可以说，在如今的整个华北方面军，没有哪个步兵中队会得到如此优渥强大的超标配置。而正是这个牛岛中队，今天却在一股意外流窜的八路军面前，吃了一场惨痛的败仗。

“将军，根据前线的观察，这支先后不断增援的八路军队伍，在武器装备上比较精良，并且有骑兵的助阵。他们抢走了牛岛中队的一门九二步炮后，居然还会熟练操作使用；牛岛中尉本人，就是被那炮火打死的。”听筒里，河边参谋长不无勉强地辩解着。

萩原晃则立即毫不留情地驳斥了对方的观点。两个人在电话里一度陷入了沉默。

终于，日军旅团长长叹一口气，改变了话题“现在牛岛中尉阵亡，他麾下的部队也遭到了重创，牛岛中队的残部是否还要留守在文城南郊的临时兵营？”

河边犹豫了一下，表示这应该首先考虑文城南郊的临时兵营是否还有继续设立的意义？

萩原少将顿时同样犹豫起来——文城南郊的这座临时兵营，就是专门为了紧急应援执行“风计划”行动的平井挺进队，既然平井寺一接下来还要继续完成他的计划，那么兵营就有理由继续存在下去。只不过，牛岛中队似乎已经不适宜驻扎在临时兵营中了，可是，如果要改派一个新的步兵中队取而代之，那就意味着又要多一批人会知晓“风计划”的实际内容！

这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抉择。

“我看这样吧，你就此征求一下小岛机关长的意见，你们两个慎重协商一下，看看怎么办才好。”说到这里，萩原晃又想起了刚才登门的小岛的紧急汇报，于是将牛岛中队一个步兵小队长失手被俘的情况告知了对方。

旅团参谋长禁不住在电话里就咒骂起来，直斥牛岛中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气得不耐烦的萩原少将果断打断了对方的抱怨，随即将小岛正雄的营救计划简述了一遍“参谋长，小岛机关长的意思，是希望旅团再派出一支部队进攻八路军的西坪村根据地，以便为他的秘密突击小队创造条件。你的意见呢？我们有没有必要再对关门山脚下的八路军老巢实施一次打击？”

不料，电话里的河边大佐语气态度当即强硬起来，直言完全没有必要再采取这样的行动——针对关门山西麓一带八路军根据地的扫荡，已经进行过几次了，事实证明收效并不大。敌军背靠关门山，进退自如，除非我军下决心突入关门山内、对其施以斩草除根般的进剿，否则很难将其彻底消灭。但就目前形势而

言，整个旅团兵力捉襟见肘，短的时间内组织起这样的大规模的攻势，明显属于力不从心。

“参谋长，小岛得到的情况反馈，显示八路军徐旅支队在关门山深处有一个大本营，如果能够确认准确方位，我们再派重兵攻进去，是不是有可能毕其功于一役？”

一列小火车喷响着气笛缓缓驶进了文城站，汽笛的声音明显影响到了河边大佐正在接听的电话。

好在线路另一端的旅团长少将很快就结束了通话，空留下攥着听筒的河边一人怔怔地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