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参谋，给咱们二营长讲讲，鬼子的炮兵是咋回事。”吴子健则近乎喜滋滋地对身边的一个参谋吩咐着。

那个李参谋是当初由林师徐旅的旅部特意支援给即将成立的关门山支队的作战参谋，对日本军队的状况了解颇多。此刻听支队长如是说，当即对魏鑫解释道：日军的两门九二式步炮，一般构成一个炮小队，虽然兵力有四十多，但除了炮手就是弹药手，自身防御能力极差。

“这就叫天助我也！”听李参谋说罢，吴子健越发兴奋了：“通常鬼子的炮兵阵地都有步兵拱卫，可是今天他们的指挥官大概昏了头，把人马都撒出去了！”

如醍醐灌顶的二营长，猛拍了一下大腿：“我看小鬼子是觉得炮兵正面的咱们死伤得差不多了，所以压根没拿咱们当回事！”

“老魏，1连长，你们这里还能集中多少可以作战的？”

1连长想了想：“也就剩十个左右了。”

吴子健不满地瞪眼吼道：“把轻伤能走的都算上！”

“那就差不多二十！”

“好，二十就二十，再加上我和支队部的六人六马，集中全部弹药，咱们干他娘的！”

除了下达这道命令的吴子健之外，在场的所有官兵几乎都被支队长的胆大妄为给震住了——眼下，能否平安逃脱日军的火力打击都很难说，而吴支队长竟然还要实施绝地反击！

并且这次吉凶未卜的反击，是以暂时抛弃所有重伤员为前提的。内心也都忐忑不安。

但战场命令是不容任何质疑的，很快，在一营1连长的点名之下，不到二十个包括轻伤员在内的队伍集中了起来。

“我们也给它来个两面包抄，”吴子健信心满满地说道：“老魏，你和1连长指挥你们的人，从正面率先向鬼子的炮兵阵地发起散兵攻击，进入有力射程后改为匍匐前进，枪法好的多给子丨弹丨，要保证枪枪命中炮兵阵地上的鬼子——记住，必须坚定大胆向前逼近！”

“放心吧支队长，我这里没有怕死的！”说话的是1连长，脸上满是悲壮的神色。

“好，一旦你们攻击奏效，小鬼子就会把注意力都投向你们，这个时候我带支队部的人，骑马从侧翼扑上去——我再强调一遍，鬼子的炮兵**很厉害，但是若论枪法和肉搏战，他们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大家放手一搏，置死地而后生！”

“支队长，炮兵阵地上还有一个目标，就是那个同样落了单的中尉军衔的指挥官，如果能将他逮了，也算是擒贼先擒王。”支队部的李参谋这时提醒了一句，同时就瞄了一眼刚才被俘虏的日军少尉，后者正被反剪了手伏在地上。

“就这么干！夺炮，生擒鬼子中尉！但是动作一定要快，要抢在鬼子那两股兵力回来之前毕其功于一役！”

喊完最后的话，吴子健的脑海里禁不住闪现出自己骑兵的影子，他们被带着重机枪的日军步兵追杀，生死难料。然而，此时此刻，骑兵的处境已经完全顾及不上了。

一分钟后，魏鑫和一营1连长指挥战士们开始了向前的冲锋。

他们以散兵线一字排开，每人之间相隔足足有四五米远，呈半月形围攻了上去。

八路军如此漫长分散的进攻队形，顿时令对面日军阵地上的两门九二步炮失去了明确的打击方位。炮小队的队长以及两个分队长，均显得束手无策。及至他们进一步意识到对手竟然有攻取己方阵地之企图，当真又惊又怕，急忙向炮位后方的牛岛中队长请示。

正如徐旅支队参谋分析得那样，牛岛的身边只剩几名中队部的士官了，他手下仅有的两个步兵小队已经分头去追赶八路军的骑兵。在炮小队的小队长跑过来报告之前，牛岛其实就开始注意到了对面八路军的这次诡异的进攻——这伙八路莫非被炮弹炸懵了？非但不抓紧时间

逃命、反倒朝着炮兵阵地摸过来了！是嫌死得还不够快么？！

于是牛岛的第一反应，是喝令炮小队的队长立即开炮，将这伙疯狂的八路轰到天上去。不料跑到近前的炮小队队长的应答却让他吃了一惊：支那军冲上来的人太分散了，如果开炮不知道应该打哪里。

牛岛中尉第一时间没反应过味，正想斥骂炮小队的队长，但紧接着他就明白过来了：现在无须通过望远镜，便可清楚地看到八路军稀疏的攻击队形，那真的无法调动炮口实施轰击——除非甘愿打一发炮弹只为消灭一个敌人！

也就在此时，八路军手中的步枪开始了射击，算不上密集的子丨弹丨飞进炮兵阵地，陆续有炮手和弹药手在中弹倒地。

日军中队长不由得惊出了冷汗，巴嘎！他瞬间明白了炮小队队长惊慌失措的原因：这股八路军不是被炮弹炸懵了，而是非常精明地想要来算计他的炮兵阵地！

“开炮！开炮！”牛岛跳着脚厉声咆哮起来：“不用开炮的去拿枪，赶紧开枪阻击！”情况危急，炮兵阵地现在没有任何步兵拱卫，一旦被攻破，几乎无抵抗还手之力。

日军的一个炮小队编制通常在五十几人上下，除了炮手和装填手，其余都是负责运送炮弹的运输兵，尽管也人人配有步枪或手枪，但单兵素质和作战能力则远远比不上野战步兵序列的士兵。

果然，中队长的命令被传达过来后，两门炮的炮手和装填手们短暂犹疑了一下，随即就开始了发炮；可是那些炮小队里的运输兵们却慌做了一团，一面闹哄哄地去运输炮弹的马车上取枪，一面跌跌撞撞地乱跑，无序地寻找着阻击的位置。

而攻击上来的八路军散兵线，此刻距离炮兵阵地只有堪堪一两百米之遥了，在这个距离上，九二步炮基本失去了打击的意义。相反，改为匍匐前进的八路军官兵，越发可以精确瞄准这些日军炮兵，从容开火。

牛岛中尉气得暴跳如雷，亲自冲进了炮兵阵地前沿，逐一命令手忙脚乱的炮兵们用不熟悉的作战方式开枪阻击。

忽然，牛岛身边的一个通信兵指着一侧惊呼起来：“中尉，支那人的骑兵！”

牛岛闻声望去，赫

然发现在阵地的左翼迫近了一小股骑兵，他们的马骑得飞快，转眼之间已经比八路军的步兵更接近了阵地。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就在惊骇的牛岛中队长拼命催促附近的几个炮小队的运输兵堵到侧翼布防之际，那股只有五六骑人马的骑兵猛地勒住了缰绳，然后迅捷地跳下马背，改为徒步奔跑前冲。

“嗒嗒嗒！”

“嗒嗒嗒！”

一片密集的弹雨倾泻了过来，直到这时，日本兵们才明白

，骑马冲过来的这几个支那军骑兵，手里握有自动武器。

那是两枝伯格曼冲锋枪，也就是被昔日的红军称之为“花机关枪”的德国造mp18冲锋枪。这种枪在红军时代的队伍中并不罕见，多半为从前与国民政府军交战时缴获所得。

在林师徐旅关门山支队，花机关枪的数量一度也有十几枝之多，但由于此枪的供弹口径与徐旅支队广泛使用的步枪子丨弹丨不匹配，吴子健已经将其调出了主力队伍。后来在与秦忠孝指挥的中央军391团联合作战时，发现391团的特务连主要匹配伯格曼冲锋枪，大方而又精明的徐旅支队长，就将己方的花机关枪大部赠予了秦忠孝，为此从对方手中换回了两挺捷克式轻机关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