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不是这么算的！”参谋长张宏大摇其头，同时就给部下解释着：“在运城的濑名师团，其步兵是只有一个加藤旅团，但师团直属的骑兵、炮兵、工兵、辎重兵联队都在那里。而且，华北方面军还特意为他们加强了若干个炮兵、铁道兵、战车甚至航空兵等独立大队——就一个师团编制而言，其配属的特种作战力量堪称是惊人的。”

“参谋长说得对，”中央军上校及时表示了赞同：“这也是日军在前线突击作战之时惯用的手法——灵活集中多个独立的特种作战部队，统一交付给一个步兵作战单位使用。也就是说，正在突击南同蒲路终点的日军，听起来只有濑名师团的一个旅团规模的步兵，但实际其所拥有的火力、机动能力早已大大超过了一个师团的规模。”

张宏用力地频频点头，然后指着沙盘上的中条山一带继续说道：“这应该是一场关乎晋南命运的决战——小鬼子第一军在那个方向所能投入的兵力全都投入进去了！卫长官假如顶住了这一击，除非今后日军再大举增兵，否则他们想将二战区南路军彻底驱逐出山西的设想肯定是无望的。”

“萩原旅团呢？”二营长陈浩歪着脑袋，将手指向濑名师团大后方的文城：“诸位不觉得这个萩原旅团的动机越来越不可思议了吗？濑名师团的主力在运城，可是这个萩原旅团却在同蒲铁路线上与其离着好几百里远，抱团收缩在文城——就算是作为师团的后方补给单位，这隔的也未免太远了吧？！”

“没错，该旅团旗下的两个联队，原本还有一个西条联队一直在晋西南作战，前些日子也突然调回文城了，现在的萩原旅团绝对是齐装满员的。”站在陈浩身边的一营长李嘉峪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深有同感地说道。

“是啊，”中央军上校微笑着瞥了瞥麾下的两名营长：“如此齐装满员的一个步兵旅团，不去晋南前线帮着师团主力发动总攻，却龟缩在后方几百里开外的没有战事的文城，他们想干什么？”说罢，又故意拿眼睛去望站在对面的参谋长张宏，嘴角的笑意越发诡秘。

张宏当然明白秦团座的意思，但又不方便当着如此众多的部下直说出来，只是叹口气，用手里长长的指挥杆戳了戳沙盘上的文城；随即又有意无意地将指挥杆戳向另外两个点位——围观的一众军官全都清晰地看到，那两个点位依次指向的是文城以东的小榆树山以及丰店县城。

此刻的秦忠孝内心很是清楚参谋长的难言之隐，因为刚刚来自文城的军统山西站情报二组的两份电文，其第二份就是组长王穗花少校亲笔拟定的，表示情报二组在文城的危机已然度过，近期将择日重返大榆树山，继续会商由391团发动对小榆树山攻击的事宜。

这当然不是参谋长愿意做的事情。

“有没有这种可能？”秦忠孝换了个角度问道：“晋南的战事一旦开打，如果濑名师团主力的攻击不顺利，会从其大后方调动萩原旅团一部——比如说一个联队充实到前线去？”

张宏还是沉吟着没有吭声。一营长李嘉峪却兴奋地嚷了起来：“那正好啊！狗日的前脚开拔，咱们后脚就给他来一个闪击文城！让小鬼子首尾不能相顾。这也等于间接支援了晋南前线的卫长官啊。”

上一次中央军391团联合八路军徐旅支队（那时候还是徐旅某团二营），共同跳到了同蒲铁路线上搞破袭，令李嘉峪这些营连主官们记忆犹新。

“可是如果萩原旅团一直守在原地按兵不动呢？”参谋长冷冷地跟了一句。

“那也要打！”中央军上校下了决心：“萩原旅团动、咱们有动的打法；如果他们不动，咱们同样有不动的对策！总之，接下来的这一仗，咱们391团打定了！”

一寸山河

尽管蜗居太行余脉的大榆树山里，中央军上校却一直努力捕捉着全国战场的动态。因此，军统山西站情报二组的军情电文一转过来，他就敏锐地意识到了晋南日军主力做出这般妄动的意图。

联系起眼下山东徐州战场的局面，晋南即将燃起的战火，无疑是日军在为遥远的徐州会战擂鼓助威。看来，李宗仁将军第五战区在台儿庄的大捷，真的是打疼了小鬼子的华北方面军。

“诸位，大家想必清楚，日军华北方面军有两个军的序列，目前在徐州战场的是他们的第二军，包括板垣那条老狗的师团以及矶谷师团；第二军在台儿庄惨败之后，山西和河北的第一军明显坐不住了，于是先有了前些日子的四面合围太行山八路军老窝，接下来濑名师团主力又要开始攻击卫长官在晋南的最后防线了。”

秦忠孝洋洋洒洒说完了自己的分析，一营长李嘉峪立即问到：“鬼子的第一军为什么只在后方山西搞动作？为什么不索性直接出兵山东、增援第二军？”

“别急，我看他们很快就要这么做了。”参谋长张宏抢着作答了一句。

“没错，”中央军上校朝自己的参谋长点点头：“小鬼子的华北方面军一共有八个师团，给第二军却只编入了两个师团，这肯定是不够的——尤其是在台儿庄惨败之后。相信他们很快就会给第二军扩编，企图报台儿庄一箭之仇。那么就意味着要从河北、山西抽调部分师团进入山东前线。不仅如此，留在山西的师团也会加紧攻击，以便与山东战场遥相呼应。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咱们这一仗打定了的理由！”

二营长陈浩望着自己的团座，有些狐疑地问：咱们就一个团，准备打什么仗？

听到这话，参谋长张宏不禁又紧张起来，他还是一直在揪心军统山西站情报二组发来的第二份电文：军统女少校显然对小榆树山的攻击念念不忘。看秦上校的意思，无疑是要惟她马首是瞻了！想到这里，当即脱口说道：

“团座，恕我直言，如果萩原旅团就保持在文城——小榆树山——丰店一线按兵不动，以我区区一个残团的兵力，万万不可贸然对其发起攻击！”

中央军上校料到张宏会有此说，但他同样强烈地预感到，一旦晋南前线激烈开打，蒋委员长的军委会势必会对第二战区作出统一调整，而绝不可能任凭卫立煌将军的余部单方面承受濑名师团的打击——届时，阎锡山晋军在晋西南、朱德十八集团军在晋东南，势必会接到统一军令、从东西两个方向朝着同蒲路发起攻势，以缓解卫立煌晋南防线的压力。

一旦这种东西夹击的格局出现，日军濑名师团在晋南前线的主力将受到严峻考验。如果说其左翼还能有一个下元师团在邯长公路、屯临公路做支撑保护，那么其右翼的吕梁山区，日军则只留有山冈师团的一个联队在苦苦挣扎。只要阎锡山指挥晋军强势压迫出来，一个联队的兵力根本抵挡不住。如此一来，则濑名师团主力的右翼和同蒲路后方补给线，就面临着巨大威胁；这将迫使远在同蒲路大后方文城的萩原旅团，分出兵力沿同蒲路南下，以便确保其师团主力的后路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