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汉民一行径直骑行到了这股伪蒙军宿营地的近前,身着少尉军服的他,用日语告诉刚刚闻讯赶来的伪蒙军副营长,他们是濑名师团骑兵联队的,从小榆树山押送一批机密物资,要连夜交付给县城内的大冢康介大佐;他们系开路尖兵,机密物资随后就到。
伪蒙军骑兵团在丰店县城驻扎已久,都知道近在咫尺的小榆树山眼下被皇军严密封锁,只是搞不清楚里面有何名堂,无不对此讳莫如深。此刻那个副营长眼见皇军骑兵联队的人马连夜押送“机密物资”而来,而且声称要进城交付给联队长大佐,当即深信不疑,命令手下立即放行。
就在这时,从这伙骑兵来时的方向,突然传出了几声枪响,众人顿时闻之色变。不久,一阵马蹄声起,又有三名日军装束的骑兵打着火把疾驰而来。
范汉民见状,主动纵马迎了上去,在距离伪蒙军宿营地二十几米远的地方,与对方交流了几句,随即就大声咆哮了起来。很快,那三名骑兵又调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跑了回去。范汉民则一抖缰绳返回到伪蒙军骑兵副营长的身前,告诉对方:押运机密物资的皇军骑兵意外遭到了不明武装的袭击,命令这里的伪蒙军骑兵立即出动、前往救援。
身着日军骑兵少尉军服的敌工队员范汉民,讲这番话时气急败坏,声色俱厉,当场唬住了伪蒙军骑兵的副营长,他想也未想就一叠声地传令:全体上马出动。
于是,平静已久的宿营地突然人喊马嘶地躁动起来,不一会儿,近百伪蒙军骑兵就在“皇军骑兵”的带领下,向南疾驰而去。
远处,不时有枪声传来,时而稀疏,时而激烈。而这一大股骑兵,就循着枪声一路向前追赶,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跑出了四五里之遥。在他们的身后,丰店县城早已不见。
终于,领头的皇军骑兵们纷纷勒住了马缰,队伍停了下来——前方的枪声消失了,只有无边无际的夜幕。
范汉民骑在马上用日语大声呼叫,命令伪蒙军副营长跟过来,然后吩咐道:
“前方敌情不明,大队人马暂时原地待命,你带几个人跟我们前去搜索!”
伪蒙军副营长听罢,立刻感到头皮发紧:深更半夜,荒郊野外,可千万别有什么闪失。内心惊惶,却又不得不服从命令,只得点起一小队人马,跟着皇军骑兵,一路向前追去。
这是一场生生被做熟了的伏击。从伪蒙军骑兵团上当中计离开丰店南郊的宿营地开始,范汉民等一行化装成日军骑兵的人,就在采取事先制定好的逐步诱敌深入的策略。
他们先是将这一大股伪蒙军骑兵,诱至无论是丰店城头还是小榆树山山口日军阵地的视线都无法企及的位置。
然后,在长距离奔波了数里远却一无所获、伪蒙军就要起疑心之际,范汉民又命令大队骑兵原地待命,而只带着其副营长等十几骑人马继续“搜索”了下去。
接下来,等待这支搜索小队的便是徐旅支队长吴子健亲自指挥设伏的包围圈了:一里开外的一片杨树林里,徐旅支队一营1连的两个排如旋风般冲出,转眼将这数十骑人马围在当中。大吃一惊的伪蒙军副营长及其手下,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与他们近在咫尺的“皇军”骑兵们却率先变脸,纷纷端起三八式骑枪,用汉语朝他们低吼:不许动,缴枪不杀!
里应外合式的伏击,没费一枪一弹轻而易举就将副营长在内的伪蒙军骑兵悉数缴了械。
“好样的,小范!”从树林里跑出来的吴子健,咧着嘴兴奋地击掌喝彩。
他们不做停顿,开始执行下一步计划:分而取之。
范汉民等化装成日军的五六个骑兵连战士,只带着伪蒙军副营长等三人,于这边乍响的枪声中奔回对方大队骑兵原地待命的地方。副营长腰间的南部十四式手枪被卸空了子丨弹丨,在范汉民手枪的暗中胁迫下,他对着部下宣称前方发现皇军被劫物资,命令骑兵分一半人马立刻赶去交火之地增援。其余继续原地待命。
于是,四五十个伪蒙军骑兵在范汉民和伪蒙军副营长的带领下,消失在了夜幕中。
几分钟后,他们重蹈覆辙,再次进入了一里之外那片杨树林附近的伏击圈。这一回,副营长对着身边几支三八式骑枪的枪口,硬着头皮朝部下们大喊:“弟兄们,我们中了八路军的埋伏,大家不要抵抗,把刀枪都丢在地上——八路不杀俘虏!”
面对黑夜中突然冒出来的打着火把的遍地伏兵,多数伪蒙军骑兵懵懵懂懂地将骑枪和马刀抛在了脚下的荒原上。有几名见势不妙的纵马试图逃窜,结果很快就纷纷中枪落马。
徐旅支队骑兵连连长夏连山直到这时才露面,率领骑兵牵走了缴获的马匹。俘虏们则被一营1连的战士拿事先准备好的麻绳捆了个结实,押进了树林后面。
最后一步的行动开始实施:夏连山带领骑兵连,一营2连则由连长带队,仍然是范汉民等化装成日军的骑兵打头,裹挟着伪蒙军副营长出发了。
无聊地守在原处的那四五十个伪蒙军骑兵,远远见到自己的副营长和皇军骑兵们打着火把一溜小跑了回来,还以为大功告成了。岂不知,跟在后面的看不清楚的骑兵早已换成了八路军徐旅支队的骑兵连。
堪堪快到近前,骑兵连长夏连山一声吆喝,两个排的骑兵迅速分开,从这一股伪蒙军的左右包抄了下去。与此同时,一营2连的步兵则冲到了正面前列,哗啦啦一片拉枪栓声响起。
伪蒙军副营长将刚才喊过的那番话,又高声地重复了一遍。
“跑啊!”
不料,被三面包围的伪蒙军阵型当中,有人不甘心地大嚷一声,顿时,不下半数的骑兵调转马头向回就跑。
夜色中,刚刚包抄到位的八路军骑兵连朝着逃窜的伪蒙军身影操枪就射,一时间枪声大作,人喊马嘶。
至少有十骑人马强行逃脱了。夏连山拼命约束,才喝止住了自己的部下纵马追赶。
一里开外的吴子健听到枪声后,不放心地亲自骑马赶了过来,获悉这最后一计未能完全得逞,又气又笑地骂了一句,当即下令收兵——已是大获全胜了,不可太贪心。
鉴于已有伪蒙军骑兵逃脱,吴子健索性连这批俘虏也不要了,命令一营2连的人将对方的武器装备搜刮殆尽,然后也不捆绑,直接放人,任凭对方抬着同伴尸首走回丰店城去。
夏连山望着垂头丧气渐行渐远的这伙伪蒙军,心头有所触动,于是对吴子健建议道:
“支队长,要我说,树林子里的那批俘虏干脆也都放了算了——他们老家远在绥远、察哈尔,不可能安心呆在咱们这儿。留着反而是祸患——上次日本人偷袭西坪村,已经给咱们当了骑兵教官的那二十多个伪蒙军俘虏,一夜之间全跑了。”
“那你不留几个继续给骑兵连当教官?这回你可是新捞了上百匹战马,骑兵连有得扩充了!”
“放心吧支队长,”夏连山喜滋滋地答道:“骑兵连的半数老兵已经算得上刀马娴熟了,教练新兵绝无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