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要去操太行山的心了，”萩原晃叹了口气，神情落寞地说道：“还是盯准面前的关门山和大榆树山吧——那里事关小榆树山慰安妇密营的安危，还涉及到营救师团骑兵联队的高松准尉，即便没有这次九路合围作战，它们也早在我旅团的清剿计划之内——那才是我们最紧要的份内事！”

河边大佐的脸色显出了一丝尴尬，不清楚旅团长少将的这番话是否是在讥讽自己多管闲事、不守本分：“呃……进攻大榆树山的行动我在加紧布置，龟田大队基本达到了携轻武器出征的条件，明日起可以车载运往丰店县城——”

萩原晃听到这里，忽然截断了参谋长的话头：“我已经让丰店守军给龟田大队临时支援一部分重武器，有没有必要再让大冢康介来临时指挥龟田大队的这次进剿行动？”

他们两人所说的龟田大队，即西条联队正在城西郊的兵营里紧张备战的第二步兵大队，大队长为龟田少佐。

这个提议显然出乎了河边大佐的预料，以至于他直勾勾地望着萩原晃，一时没有作答。

萩原少将则进一步阐述了自己的理由：龟田大队将要进攻的大榆树山，系支那央军391团盘踞之地，而大冢康介曾经屡次与391团交手，有一定的经验积累；西条联队长眼下正在指挥高木大队在关门山脚下作战，其副联队长则早在晋西南前线时阵亡；而进攻大榆树山央军之重任，恐怕不是龟田大队长这样的少佐所能担负得了的。

旅团长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身为参谋长的河边大佐便意识到没有多少反驳的空间了；但他实在是极其讨厌大冢康介的粗鄙为人，萩原旅团麾下的两个联队长当，他无疑更欣赏有胆识谋略的西条重平。现在倒要让大冢康介去指挥西条重平的部队，他实在心有不甘。

旅团长少将对河边参谋长内心的这种不甘是完全洞悉的，只是当前军情紧急，他不耐烦让这些俗事纷扰作战大局，于是索性将刚才试探性的征求意见、变成了直接作出决定。河边大佐只得无奈地表示了接受。

在彼时，小榆树山传来了遭到偷袭的惊人消息，萩原晃和河边一下子将注意力全面转向了宋家沟车站的慰安妇密营——他们煞费苦心、绞尽脑汁地部署清剿关门山和大榆树山的支那军残敌，主要目的正是为了拱卫小榆树山的安全；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清剿敌军的行动还未见分晓，小榆树山反倒后院起火了！

幸好很快查明了不是大规模军事袭击，只是发生于一处地点的短暂交火冲突，且数量不多的来袭者很快被逐出了小榆树山封锁区。在命令城的特务机关长火速赶去勘查现场之后，萩原晃便和自己的参谋长守在旅团司令部内，焦急忐忑地等待着小岛正雄的报告。

他们等来了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从小榆树山宋家沟风尘仆仆奔回城的特务机关长小岛正雄，进城后直接赶往了萩原旅团司令部。

屏退了身边所有不相干的人等，萩原少将只留下参谋长河边大佐，共同听取小岛机关长的紧急汇报。

而小岛正雄带回来的现场情况及其分析结论，几乎让两名一身戎装的日军指挥官情绪濒临崩溃：

——袭击小榆树山宋家沟的不明武装规模不大，但完全可确定出自支那军的正规部队，一名遗尸者带有明显的职业军人特征，袭击者使用武器有德国造*和日式*；

——该型号德国造*及*，曾经出现在前一阶段城火车站袭击事件当；两起袭击事件，均有袭击人员负伤后采用*自杀方式结束生命之行为，由此可判断为接受过相关训练的同一组织人员；

——基本确定先后两次袭击的参与者具有支那国民政府军委会蓝衣社的背景；鉴于此前蓝衣社突然出现并活跃于城一带，可判断其负有特殊专门的任务目的，不排除“风计划”已部分泄露遭致其觅踪追查的可能性。而今夜他们突入小榆树山的地点，已经与宋家沟慰安妇密营相距两里不到，彰显密营面临暴露的巨大风险！

可以说，萩原旅团长与小岛机关长在前一阶段所产生的诸多担心和疑虑，通过今晚这场针对小榆树山的突然袭击，都得到了相当程度的证实！

“确定只有这一处地点遭到袭击了吗？”河边参谋长面色凝重地追问道。

小岛正雄点点头。这其实也是他刚才还在小榆树山内的时候、反复要求守备部队搜检核实的。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今晚的这场小规模冲突，宋家沟慰安妇密营尚能安然无恙，没有遭到任何袭扰。

“为什么竟然不立即组织追击？！”头痛欲裂的萩原少将，用双拳锤击着自己的桌子，恶狠狠地吼道：“支那人能够翻墙进来，我们的士兵为什么不能翻墙追出去？仅仅因为天黑的缘故吗？！”

小岛正雄没有吭声——驻军平日里并不受特务机关的节制，旅团长的这一质疑，应该去问守备小榆树山的步兵副联队长以及大队长、或者是此刻屋子里的旅团参谋长才更合适。

“呃……将军，要我马给麻生佐、相川少佐部署一下吗？”果然，河边参谋长不无尴尬地回应了一句。

“现在部署还有狗屁的作用？袭击者早跑没影了！”萩原晃的愤怒近乎不能自持，面前的桌子被他擂得山响。

室内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少顷，还是小岛正雄先开了腔，他建议小榆树山内的守备部队今夜暂时采取守势，严防确保不再有偷袭者闯入；待明天天明后能见度条件好起来，再派部队从袭击者翻越的地方出去搜寻查看，看能否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渐渐冷静下来的旅团长少将，喘够了喉咙里的粗气，双眼转为盯着特务机关长，一字一句地问：“说实话，慰安妇密营的内幕，有没有可能已经泄露？今天窜进封锁区的支那军小股武装，是无意的误打误撞、还是有意针对着宋家沟密营而去的？”

站在屋子当的小岛正雄一脸难色，犹豫了半天才谨慎地答道：“这两种可能恐怕都存在，也许他们是普通的支那军侦察兵，想跳进封锁区内探探虚实；但也不排除是支那军得到了宋家沟密营的什么风声，派人进来有针对性地搜寻内情。”

尽管对特务机关长模棱两可的回答极不满意，旅团长少将还是硬生生将又要爆发的怒气克制了回去；随即，他从桌子后面转出来，径直走到了一处小沙盘面前——那是旅团司令部的参谋们专门制作的小榆树山的地形沙盘——河边参谋长与小岛机关长见状，急忙亦步亦趋地跟到了近前。

眼睁睁地瞪着小沙盘许久，萩原晃才指点着以宋家沟为核心的军事封锁区，痛心疾首地说道：“部队在这一带收得太窄了，简直像一只缩头缩脚的乌龟！没有任何战略支撑和缓冲外延可言。所以封锁区外面的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外围窥视、并随时闯入！”

停顿了一下，他的大手掌又指向了军事封锁区以北的小榆树山的广袤区域：“这么大的一片山地，可以藏住多少支那军？幸亏今晚他们只派出了小股部队，如果是集了大队人马、找准几个突破口同时发动攻击，此刻的小榆树山还会在我们的手吗？！”

河边参谋长打量着萩原晃用手划出来的地域——军事封锁区以北的小榆树山——必须承认那里是己方防御的空白，但在旅团的西条联队归建之前，自己手头只有一个大冢联队，根本不可能有余力去控制整座小榆树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