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排长，你必须认清一点，”副连长气喘吁吁地训诫着赵野郊：“只有你们平安撤到了位，咱5连还有副营长和骑兵连才能放心地大踏步回撤。你现在要是抬着炮跑到副营长那里去，不是给断后的同志们添乱吗？！”

赵野郊终于闭了嘴，他也看到了，正是因为抬着沉重的迫击炮以及马克沁重机枪，整个队伍的行进才被拖累得非常缓慢。他几度想下决心将迫击炮拆卸，底座、炮架和炮身分开携带，这样无疑可以提高行进速度，但最终都咬牙没有执行——战斗尚未结束，他需要将自己的炮随时置于临战状态！

央军炮兵出身的炮排排长的这份执着和坚守，很快获得了回报。几分钟后，在他们的斜前方传来了越来越清晰的交火声，5连副连长派出的尖兵跑回来报告，交火战场位于本部回撤路线的左翼，交战部队身份不明，但是在回撤路线的正前方，发现停有一长串的卡车，有武装哨兵在附近值守，黑暗看不太清楚，疑似日军车队。

一长串的卡车！

5连副连长倒吸了一口凉气：央军391团没有一辆卡车，更不用说徐旅二营了。毫无疑问，这是日本人的汽车队！而且，左前方正在激烈交火，很有可能是391团的队伍在后撤途遭遇了乘卡车的章股日军。

可这股日军又是从哪冒出来的？！难道是丰店县城的守军？不像啊，丰店位于东北方向，从那个方向出动的日军，怎么会把卡车停到这里？还有，徐旅二营7连负责章河口村附近阻击丰店日军援兵，他们也不大可能这么快把敌人的车队放过来吧！

“管他什么来头，先轰了狗日的卡车再说！”说话的是炮兵排长赵野郊，他见5连副连长还在犹豫，顿时急了：“咱们的退路都被日本人拦了，此时不打、更待何时！”一边说，一边径自命令炮排原地架炮。

炮兵排直辖于徐旅二营营部，所以赵野郊并不在意一个步兵连副连长的态度；他本人也不等5连副连长表态，立刻带着炮排的两个人向前方摸去——迫击炮属于曲射炮，必须有清晰的目标位置才好估算射界，现在是茫茫黑夜，只能抵近侦察目标了。

望着赵野郊一行离开的背影，5连副连长下决心地跺跺脚，吩咐一个班长赶紧带几个人跟炮兵排长实行掩护以防不测。同时将手头的两个排分开部署：一个由他本人率领，准备在炮击之后进攻日军车队，打开撤退之路；另一个由该排排长率领，循着左前方激烈交火的声音搜索前进，争取探明战场情况，必要时可协助友军作战。

过了一小会，赵野郊他们先跑回来了，炮兵排长已经确信无疑卡车队是日本人的。凭着观察后的记忆和感觉，他开始指挥三门迫击炮一字排开、调整炮口，三门炮的填弹手均手持一枚炮弹、站到了炮口旁。

“开炮！”

赵野郊的炮兵排瞄准的，正是从临汾赶来的日军援军的卡车队。卡车的日军已经下车去夹攻前方的央军了，此刻留在这十七辆卡车旁边看守的只有几十个日本兵。八路军的官兵当然不会知道这一大股日军其实出自南同蒲铁路线的临汾，所以他们很怪这一长串的卡车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既然找不到答案，那索性干了它！

轰！轰！

三门迫击炮当的两门先后开火了，赵野郊聆听着炮弹的爆炸声音——由于是在黑暗凭感觉估算射界和目标位置，他有意将三门炮设置了不同的仰角——第一发显然打空了，炮弹砸的应该是解冻的土地，发出了平淡的闷响；三四秒钟后第二门炮发射的炮弹，却准确地落在了一辆卡车，车身被炸得飞了起来，铿锵的爆炸声与第一发迥然不同。

炮兵排长当即下令另外两门炮参照第二门的仰角进行调整，随即三炮齐鸣。

毫无防备的日军车队被这突然从天而降的炮弹炸惨了，相继有多辆卡车弹毁坏，有两辆还燃起了大火。汽车兵们慌乱地开始发动车子，试图驶离这片危险区域，但情急之下慌不择路，点亮的汽车大灯反倒给八路军的炮兵提供了更清晰的打击方位。

赵野郊让三门迫击炮一口气发射了四轮炮弹，这是这个手头拮据、精打细算的炮兵排长从未有过的豪放。炮击效果也是显著的，目测至少有七八辆汽车被直接击毁，这还不算夺路而逃的卡车相互之间发生的严重碰撞。

徐旅二营5连的副连长简直看呆了，这也是他第一次目睹自家的炮兵做如此精彩的齐射，顿时，那个从国民党央军收编过来的赵某人，在他心目变得格外高大起来。

“该你了！”

炮兵排长打完了将近半数的炮弹，扭头冲着瞠目结舌的5连副连长吼了一句。副连长这才反应过来，一挥手里的小马枪，带着一个排的战士朝着乱成一锅粥的日军车队扑了过去。

炮弹在卡车队炸响的那一刻，几里之外的菊池少佐正指挥着临汾援军猛烈夹击央军391团二营主力。他策动的这场从侧背突袭敌人的行动，一来给391团的二营阵地形成了致命打击。毫无防备的央军官兵们被从身后泼来的弹雨打懵了，幸亏是在黑夜，日本兵无法完全看清对面的人影，加日军的单兵所持均为步枪，突击火力并不强大，假如他们装备的是*那样的自动武器，在这样的近距离发动密集偷袭，391团二营的兵力恐怕要在瞬间损失半数。

饶是如此，菊池少佐仍然从一开始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391团二营官兵为躲避突然而至的攻击，纷纷丢弃了阵地出逃，过了许久才勉强组织起对侧后方向的防御。而这个时候，菊池少佐的队伍已经将对方的阵型压扁了；他尤其注意到，原本在正面与支那军相持交火的部队，在得到了己方的支持后，也加紧实施夹攻；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面前的这股支那军很快会在皇军的两路打击之下溃不成军。

兴奋且得意的菊池少佐，大叫着督促麾下的步兵向前推进，准备在尽快短的时间内毕其功于一役。可是，这个长期在旅团部担任参谋、习惯了纸谈兵的少佐，实战经验毕竟还是匮乏了一些。刚才乘着卡车一路疾驰过来的时候，菊池只考虑了对这一刚刚发现的战场全力投入攻击，却疏忽了关键一点：今夜的战斗打到这个时间，国军队早已分散成了多股力量，因而战场也是存在多个的。立功心切的菊池少佐，一来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主力全部投入到了对391团二营的作战，却对自己的后方疏于警戒。等到他的耳朵突然听到来自卡车队方向的隆隆炮声，并扭头望见卡车弹后燃起的大火，才猛地意识到了不妙。

久坐旅团部的参谋不由自主地慌了手脚，语无伦次的他呼叫着正指挥向前作战的两个队长，费了半天劲才作出部署，要其的一个队长带领他的人立即向后回师，拯救显然遭到了猛烈袭击的卡车队。

该队长终于带人急匆匆地转身向回开始了冲杀，菊池少佐又想了想，带身边的人也紧追了过去，把眼前的这片战场彻底丢给了另一个队长。此刻，在他的心目，保护卡车队已经远远要消灭面前的这股支那军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