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团二营主力,此刻遭遇到的是对面骑兵这种周而复始的连续冲击。从来未曾与大队骑兵在平原地带交过手的央军二营,一时间被打得有些发懵,他们没有料到刚才一触即溃的骑兵军再重新杀回来的时候,势头突然变得如此强悍。轮番冲到最前沿的骑兵,手骑枪射出的子丨弹丨给防御的央军官兵造成了不小的杀伤,二营长甚至有了一种见了鬼的感觉,仿佛对面的骑兵滔滔不绝、杀之不尽。
倘若是白天,他们很有可能会在经历几个回合之后,看清楚敌军骑兵实施的这种轮战战法,从而找出破绽予以应对;然而此刻偏偏却是深夜,伪蒙军骑兵借助茫茫夜色掩护发起的轮番冲锋,竟格外拥有了浩大唬人的声势。
二营几乎没有什么掩蔽的防线,三挺捷克式轻机枪朝着发出马蹄震荡声音的方位疯狂地扫射着,所有的枪管都已经热得烫手。匍匐或半蹲在旷野的士兵,步枪也都在全力施射。官兵们搞不清对面究竟来了多少千军万马,唯有一个念头地开火、开火。
在双方打成白热化之际,391团的团部副官,押着一挺马克沁重机枪,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副官一行是循着激烈的枪声跌跌撞撞地摸过来的,央军今夜出动的为数不多的马匹和大车,主要都用在牵引和拖拽四门重炮以及弹药方面了,这挺沉重的马克沁机关枪,他们完全是靠着人力硬行扛了过来,不仅费力而且耗时。正打得满脸热汗、焦头烂额的二营长,得知团座终于给他调来了一挺马克沁,激动得差点哭出声——再这么打下去,他的两个连恐怕真要支撑不住!
“架起来,赶紧架起来,给我狠狠扫这帮狗日的!”
然而,几乎与守军调来了重机枪这件防御利器同步,蒙疆军的后面也出现了援军,那是三辆载满日军的九四式大卡车,他们刚刚摆脱了八路军的侧翼袭扰,循着骑兵的线路疾驰过来了。
徐旅二营7连,使出了浑身解数,仍然没有拦住冲在最前方的三辆卡车。
7连长魏鑫知道战友王双龙正带着6连的一个排从后面紧紧咬住日军不放。于是,他调动自己的三个排,两个实施左右夹击,第三个直接穿插顶到了日军卡车队的前方。在他看来,这种脱离了正面阻击阵地、改用四方跟随袭扰的招术,固然无法彻底将敌军挡在防线之外,但至少可以起到迟滞日军车队行进速度的作用。
然而他错了。
下了车的日本兵刚才将迫近的敌人击退之后,立即集合重新登车,车队旋即启动。大冢下令各辆卡车的车头和车厢边均架起机关枪,发现有人向车队靠近统统杀无赦。只要车辆本身没有受损,开足马力一路前冲,严禁停车与支那军缠斗。
正是因为这样的背景,魏鑫7连顶在正前方的那个排,才在瞬间被轰鸣而至的卡车前队给冲垮了:第一辆九四式卡车的驾驶室顶棚,竟然架起了两挺轻机关枪,在车头两盏大灯明晃晃的照射之下,刚刚位堵在车队正前方的将近三十名八路军指战员,几乎一下子全都暴露在日军射手的视野之内,机关枪居高临下倾泻出的弹雨,无情地击了十几人,其余的战士则在这突然而至的猛烈打击、冲撞之下,本能地选择向两边躲避。头辆卡车这样呼啸着冲过去了,沉重的车轮甚至从几名倒地的战士身直接碾轧而过!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接踵而至,相继闯关。
在车队的侧面抱着捷克式开火的魏鑫,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差不多都要绝望了,跟随他的那个排见状也都势如疯虎般拼命射击,并且不顾隐蔽地挺身向车队逼近。大家心里都清楚,前方拦阻失败的情况下一旦让车队开足马力冲起来,两侧的人只有望其项背兴叹的份!
但在这紧要关头,惊人的一幕发生了,第四辆日军卡车正待步前面三辆车的后尘冲过去,一名刚才被机枪迎面击倒地的战士,在第四辆卡车的边使出最后力量拉响了自己手里的*!轰、轰两声,第一声是*爆炸,第二声则是*引爆了这辆卡车的汽油箱,夜空顿时升起一团明亮耀眼的火球,庞大的车身也被剧烈的气浪所颠覆,侧翻到了荒原之。与此同时,紧紧跟在后面的第五辆卡车猝不及防,尽管司机踩了急刹车,还是一头撞了第四辆车颠覆的车身,发动机前盖部分立刻染了火势,开始燃烧。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终于止住了日军车队向前一路狂奔的势头。第四辆颠覆的卡车,死伤严重的日军只有少数幸存者挣扎着爬了出来;第五辆车驾驶室里的人拉开车门出逃,车厢里的日本兵则乱纷纷地往车外跳。受到这一波及,整个日军车队不得不再次被迫停顿。魏鑫和另一个7连射手手里的机关枪,马不失时机地招呼了来。悲愤交加的7连长无从知道刚才孤注一掷拉响*、与日军卡车同归于尽的战友是哪位——战斗结束后一定要为他追记头功——现在他只想抓住战友用性命换来的最后战机,拼死拖住敌人的援军。
他做到了。不过,他和战友们能够攻击的只是第五辆车后面的车队,而前面掠过的三辆卡车,已经甩开了袭扰,沿着伪蒙军骑兵突击的方向前进。这三辆卡车满载着多于一个步兵小队的日本兵,以及数挺轻机关枪,一路疾驰,最终赶到了伪蒙军骑兵与央军第二营主力交锋正酣的战场,并立即投入了攻击的行列。
这片战场双方相持的天平,开始倾斜了。
391团二营营长也算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了,虽然在夜色始终看不清对面的骑兵有多少,但是当增援的马克沁重机枪到达后,他立即一反常理地将其架设到了整个防线的最右端——如果按照操典,一个线性布置的阻击阵地架设唯一的一挺重机枪,理当靠近央地带,以利于随时调转枪口支援左右两翼——眼下从对面骑兵冲锋的马蹄声里,守军很难判断其阵势,与其让重机枪在黑暗盲目选择打击方位,还不如将其架在阵地一端,枪口斜对着整个防线的前沿做贯穿性射击。
这一招果然奏效。当伪蒙军的骑兵们再次虚张着声势轮转前冲来的时候,马克沁重机枪突然在阵地最右端打响了,密集有力的弹雨从右向左斜泼过去,立刻打穿了伪蒙军骑兵的前队,战马弹后的嘶鸣声响成一片。391团的二营长情知得手,兴奋得大吼起来,喝令马克沁射手不要停、一直打到没有马蹄声传来为止!
在伪蒙军后队督阵的骑兵团长杜东强,先是听到了前方战马突然大放的悲鸣,随即猛地意识到支那军防线的机枪声音有变,不再是此前熟悉的捷克式,而是——马克沁重机枪!
杜东强惊得险些从马背掉下来:自己之所以敢于组织这种轮战冲锋的阵式,是利用夜色下支那军并不准确的火力打击;这种冲锋的队形是纵列的,对方的轻机枪不容易捕捉。然而重机枪一旦出场不同了,尽管日军普遍装备的重机枪是仿造哈开斯的九二式,但杜东强也曾经听关东军教官讲授过支那军的民二十四式重机枪,它所仿制的原型马克沁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已经成名,被心有余悸的敌方称为“生命收割机”。
“收队!马收队!”
杜东强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人高马大的骑兵团队一旦遭遇“生命收割机”的迎头蹂躏,下场定然惨烈无。
骑兵的冲锋被及时勒住了,杜东强刚才还抱着的决一死战的雄心,顷刻间灰飞烟灭。他不清楚对面设防的支那军从哪里搞来了马克沁,但他已经下令全体后撤:那玩意的射程足足可以打出好几里地远,骑兵团可不能触这个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