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转念一想似乎又不是：战前情报显示，灵石城内驻扎的不过是区区一个步兵小队，而这列日军汽车队足足有十多辆大卡车，显然运载的不是灵石守军。惶急之，夏连山终究没有下达攻击的命令：自己手头这三十多骑人马，进攻眼前庞大的日军车队，无异于以卵击石。好在，不管车运载的是何方日军，他们都是脱离今夜的主战场而去的，不会对联合作战的央军八路军构成威胁。

一辆接一辆的大卡车，这样点着车灯、明晃晃地从徐旅二营骑兵连的眼皮子底下冲了过去，很快消失在夜色。目送着这一幕，夏连山只是决定全连在此地继续留守一段时间，以防有变故发生。他万万没有料到，放走这队卡车，将对今夜联合作战的国共两军，贻下怎样的祸患！

这队日军卡车，正是城的萩原旅团部下令组成并派出的，目的是前往南同蒲铁路线迎接从临汾方向驰援的两个步兵队。卡车一部分是刚才城沿公路派来的援军乘坐的，另一部分则来自灵石县城内。这是日军的旅团长调整今夜围歼支那军方案后，作出的一个行动。准备让临汾援军途下车，搭乘这队卡车提前向关门山方向穿插。整队卡车除了萩原旅团兵站自动车队的人员，几乎没有押送的兵力，为的是空车前行，以便尽量多地搭载从火车下来的临汾援兵。

倘若八路军骑兵连了解卡车的空虚情况，奋力实施一击，完全可以做到将驾驶人员多数格毙，从而瘫痪卡车队，那样的话，今夜的作战进程将大为改变。遗憾的是，这一幕并没有发生！

“连长，你觉得日本人车运的是什么？他们是在大规模逃跑吗？”

策马伫立在荒原，一个八路军骑兵问身边的夏连山。!此刻，徐旅二营的骑兵连距离同蒲路公路也二十丈不到，倘若再靠前一些，日军卡车的车灯甚至有可能掠他们的身影。

夏连山没有出声，他在默默地计数着公路一辆接一辆行驶过去的卡车数量。从头到尾，一共十七辆！望着渐行渐远并最终在公路尽头消失了的卡车队，骑兵连长开始了紧张的思索：十七辆卡车装载的兵力应当不下三百人，难道真的是遭遇围城打援的日军从公路逃跑了吗？央军设伏打击的无疑是来自城方向的日军援军，假如刚才那个卡车队搭载的是他们，那又将是逃往何处呢？韩信岭？没有道理啊，毕竟灵石县城还在日军的手里。

冥思苦想却又毫无头绪的夏连山不敢大意，示意全连原地待命，继续监视南面的韩信岭方向，以防日军去而复还。足足又坚守了十五分钟之后，未见日军动静，倒是耳听着灵石县城以北方向的枪炮声越来越激烈了。终于，吴子健副营长派人传来命令：骑兵连全体转进到灵石县东门外，一面监视城内日军，一面警戒徐旅二营5连的左翼安全。

夏连山询问通讯员（其实也是他骑兵连的战士，今夜被临时派往各部担任联络）枪炮声是怎么一回事，但对方也一无所知——他被吴子健从刚刚接防的阵地派出时，那里还是一片寂静。骑兵连长索性又派了一名骑兵跟随该通讯员前往5连的阵地，一面向副营长汇报公路逃走的日军卡车队情况，一面带回那里交战的原因。他相信，日军卡车队的情报会令吴子健感兴趣。

果不其然，正在5连阵地指挥作战的八路军副营长，听到骑兵连送来的这个消息后虽同样颇为迷惑，但随即命令夏连山务必派出几骑人马返回到已经拆毁的公铁路旁的5连原阵地，监视同蒲路以南方向。

“天林，正面的日军攻击这么猛烈，显示其兵力应当不少，可是连山那里却发现沿着公路开走了十七辆日军的大卡车，这是怎么回事？日本人在玩什么花样？”

“十七辆？！”正打得不可开交的5连长李天林，听了赶到身边的副营长说出的这番话，也吃了一惊：“不可能吧？央军交待，进入他们伏击圈的鬼子援兵也差不多两个队的规模，如果都坐了那十七辆卡车，岂不不是已经跑光了！那现在跟咱们正打着的又是哪里来的鬼子呢？”

吴子健一边低头躲避弹雨，一边揣摩着李天林的话语，显然两人的想法趋近一致。猛地，吴子健心头一动：莫非是日本人在灵石县城城内藏有重要军资、唯恐破城后落入国军手，所以连夜向南转运走了？那样的话，夏连山的骑兵连应该是错过了一次趁火打劫的好机会啊！

正胡思乱想着，阵地的右前方突然爆发了战斗，对面日军攻击队形的左翼后面隐约出现了慌乱。八路军副营长立刻意识到，是央军的刘副营长带着他的连队摸公铁路开火了！这是双方约定好的一招棋，战机稍纵即逝，吴子健下令5连第一线阵地的全部三个排马向前逼近射击。

“注意，不是冲锋！三个排快速匍匐前进，向日军前沿抵近射击，机关枪要打头阵！”

5连三个排的这一战法，是要借着日军侧翼遭袭发生混乱之际，从正面摧动其阵脚，逼迫对方后撤——他们做到了。

遭到央军侧击的日军，正是毛利大尉亲自带领、在牛岛队后面压阵的那个步兵小队，他们大多毫无戒心地站在公路边遥望着前方战况，先是被央军官兵在暗夜突然扔出的*给炸懵了，紧接着挨到了捷克式机关枪发射的密集弹雨。

此时，在毛利大尉的前方，牛岛队已经完成战术展开，正在与对面的敌军大打阵地战。日军的副大队长完全不曾料到，会有一股支那军突然跳了公路对他的后队发动侧击，而且火力凶猛。

央军391团在去年进入山西作战之初，捷克式轻机枪的配置近乎达到了每班一挺，一个步兵连拥有二十多挺轻机枪，这种配置与日军的每个分队（相当于班）拥有一挺轻机枪堪称不分伯仲——央军的精锐装备由此可见一斑——但如今391团的捷克式则仅剩了十九挺，此次跳到铁道线作战，秦忠孝除了留下一挺给三营看家之外，其余十八挺平均分给了一营二营的六个步兵连。一营刘副营长此刻率领的三连，将三挺捷克式机关枪全部排在了攻击队形的前沿。

似乎是心有灵犀，在正面开始实施抵近攻击的八路军5连，也将全部三挺捷克式作为了先锋利器。与他们相持的日军牛岛队，原本还能保持对峙态势，以炮火互相攻击；然而央军突然出现在日军的侧后，令牛岛队的军心产生了浮动，值此紧要关头，李天林带领八路军5连又向前一逼，顿时挫动了牛岛队的锐气，顶在最前面的日本兵不由自主地开始后退。

吴子健要的是这一瞬间！

眼见前沿日军纷纷后退，吴子健当即命令李天林带着一、二、三排停止攻击、转身向后跑，与日军的牛岛队一下子形成了脱离态势。与此同时，已经停火的第三道防线的赵野郊炮兵排，果断实施了一轮炮击，炮弹刚刚打出，全排便抬起三门迫击炮，与第二道防线抬下来的马克沁重机枪一起，开始了全速后撤。吴子健则率领五、六两个排原地监视，掩护李天林带领的连主力退走。

遭到侧面攻击的毛利大尉还未弄清情况，发现了前面牛岛队的异动，他头皮不由得一紧：身后公路相邻的铁道线还停着被击伤的军列，此前的作战一直有军列作掩护，可是现在牛岛队已经完全在公路下的旷野地带展开了队形，想要迅速收缩到军列显然不可能，因此绝不可以轻易言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