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列北边两三里之外,接到毛利大尉会师死命令的牛岛尉,让前面没有遭到伏击的五辆卡车继续全速向主战场方向开进,他本人则带了一个分队,指挥后面遭袭的四辆卡车的官兵一边抵抗一边做出脱离姿态。四辆卡车当有一辆撞了路基铁轨动弹不得,其余三辆全部在拼命前行——卡车是萩原旅团兵站自动车队的宝贵资源,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对不容丢弃,所有官兵都深知这一点——牛岛让自己的步兵分别聚拢随行在三辆卡车的周边,朝着一侧支那军设伏阵地全力还击,且战且退。
与自己的长官一样,牛岛尉此刻的心头也充满了惊疑,前方铁道线战场传来的激烈交火声音,足以证明毛利大尉的军列所受攻击的烈度(攻防双方竟然在展开炮战),而自己在公路遭到的伏击,袭击者的阵地竟然有大批的*!这是帝国陆军从来不曾列装的自动武器,但其威力却是有目共睹的。今夜突然出现的这一大股彪悍的支那军,究竟来自何方?莫非是从师团长将控制的晋南前线漏突围出来的央军?
“报告队长,前方车队又发现有支那军堵截,已经与他们交火!”
连滚带爬跑回来报告的是一名等兵,牛岛一时间甚至不敢相信这名等兵所言是实:巴嘎!支那人难道像他们古代神话演绎的那样撒豆成兵了吗?!怎么会无穷无尽涌出这么多的兵力!
“集所有机关枪在前面开道,不惜一切代价打通道路,与毛利大尉会合!”
队长咬牙切齿地咆哮着。他的队此行并没有得到大队任何重武器的加强,只有队内常规配置的两门迫击炮、九挺轻机枪和九支掷弹筒,但这其实已经足够强大了,因为此刻迎头拦住他们前面车队去向的,乃是央军391团一营第一连,该连一百多官兵除了步枪之外,只有三挺捷克式轻机关枪和一支掷弹筒。
一营第一连作为今晚391团的总预备队,一直耐着性子在炮兵阵地旁边蜷伏着,所以一旦被团座放了出来,有如群狼一般朝着北边的公路猛扑过去。隐隐传出的特务连阵地伯格曼*的怒吼,成了一连的空向导,当公路日本人的汽车灯迎面射过来的时候,战斗瞬间爆发了。
这里其实距离铁道线主战场已经不足一里下,借助偶尔闪现的月光,日军的汽车兵透过挡风玻璃甚至依稀看得到前方铁轨黑黝黝的军列身影,以及军列枪口喷射的焰火和绽放四溅的火星。这让这队卡车看到了希望,在几辆车驾驶室的顶棚,架设起来的一挺挺九六式轻机关枪,疯狂地向路边扫射着,车厢内以及跳到外面迎战的官兵,手枪也在不停地开着火。
391团一营第一连同样将全部机关枪前置,三挺捷克式在夜色里吐着耀眼的火舌,弹雨尽情地泼向了目标显眼的卡车队。机枪后面的人则在展开攻击队形后,把*成批的丢公路。交战双方各施所长,公路路面的日军有汽车作倚靠,冲击力强而且居高临下;央军则在路边荒原快速完成了单兵展开,目标小,却可以轻易瞄准移动着的庞然大物射击投弹。这场遭遇战从一开始进入了白热化,双方的伤亡也在短时间内迅速增加。
放走了一营第一连,秦忠孝的手头再无了可以调用的机动兵力。刚才,他的炮连连长以死相谏,终于把他从九二步兵炮的临时阵地旁驱走:由于持续不停地抵近开炮,对面军列下的日军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门走位飘忽的步兵炮,为数不少的武器开始朝着它招呼,其一发掷弹筒的小*在炮位前边炸响,两名炮兵当场一死一伤,若非亲自操炮的炮连连长缩在炮身的防盾后面,只怕也要被殃及。
终于从攻击前沿撤下来的二营两个连,营长急三火四地找到了秦忠孝,羞愤交加地说道:“团座,我没本事,军列靠不去,还折了不少弟兄……”
央军校伸手摁住二营长的肩膀,打断了对方的检讨,吩咐他率队继续监视正面的军列,严防日军反冲锋。
“等着吧,只要一营从铁道线对面撤回来,老子用七五山炮把小日本的军列炸到天去!”秦忠孝咬牙切齿地说。
“然后呢,然后还怎么打?”
“然后还打个屁!日本人开始从城方向持续增援,新来的差不多是一个步兵队的规模,邓寿山的特务连正在阻击,一营一连也被我派过去拦截了!小日本子后续还有援兵可派,咱们可这点家底儿,不能都在这里拼光了。”
二营长的表情一阵惊愕,直到这时他才知道日军竟然又从城派来了新援军,而听团座大人此番话的意思,这场计划的围城打援,要如此这般地半途而废、偃旗息鼓了!
或许是为了佐证央军校的判断,还没等二营长出言争辩,团部的一个参谋突然来报:八路军徐旅二营7连从关门山方向派来骑兵联络员,告知丰店县城日伪军已经出动,伪蒙军骑兵在前,日军汽车队在后,总兵力应在几百人以;二营7连正在预设阵地全力阻击!
这一下,秦忠孝的脸也现出了惊愕的表情:日军在各据点的反应速度真是太他妈的快了,丰店县城的日伪军大举出动,意味着铁道线旁的这一仗更不应该再打下去,否则,一旦八路军的7连顶不住,391团将携带着重装备在无险可守的旷野受到前后夹击,天色一亮,后果不堪设想。
“一营呢?撤下来了没有?马催促!”央军校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对身边的几个作战参谋喊道:“让参谋长把监视灵石县城东门的指挥权交给朱星云,他本人立即回我这里来。”
朱星云系391团二营六连连长,刚才在参谋长张宏亲自率领下、佯攻县城东门的是他的连队。
“还有,让朱星云马派联络员到徐旅二营5连阵地,面见他们的吴子健长官、李天林长官,转达我的亲口请求!”
秦忠孝之所以在命令使用了“亲口请求”这个词汇,是因为他即将交给八路军二营5连一个处境微妙的任务:放弃灵石县以南的现有预设阻击阵地,全连转进到日军军列的宽大正面,在391团开始撤离之后,负责阻击断后。
这的确是一个处境微妙的任务。如果一先一后来援的两支日军,只求力保灵石县城的不失,会坐视敌军全面撤走而按兵不动;如此,担负断后的部队将无任何压力而言。但是,一旦日军发现对面的敌军在实施总退却、并趁势掩杀过来,八路军接手391团正面阵地的这一个连,将独力承受日军重兵的猛烈打击!
此次双方的联合作战计划而言,八路军二营5连的分担角色,正是掩护391团的侧翼和撤退安全,从这个角度看,秦忠孝刚刚的这个请求并无不妥之处。然而,央军校的心头现在却涌起了一股不祥之兆:丰店县城的日伪军深夜出动,绝非单纯地解灵石县城之围这么简单,日军指挥部的用意,很有可能是要包围、全歼来袭之敌!
午夜过后的城,日军萩原旅团司令部内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几十里之外的灵石一线战况。相继从城派过去的奈良大队的两支援军,竟然先后发回了遭遇伏击的报告,这让司令部里面的气氛越发显得紧张和凝重。
根据前方的报告,两支援军在铁路和公路遭遇伏击的地点,距离灵石县城均还有五六里的路程,设伏的支那军人数众多、火力强大,绝非一般骚扰性质的拦阻;第一支援军的指挥官、奈良大队副大队长毛利大尉遇袭之后不久即作出判定:支那军对灵石县城的攻击为佯攻性质,其真实目的在于围城打援。而第二支从公路方向赶过去的援军,同样遭到强有力的阻击,似乎已经印证了毛利大尉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