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忠孝当然清楚这门山炮此时此刻对391团命运的重要性，所以临走时特意叮嘱勉励了机炮连的人几句话。现在，目睹着从日军且战且退的阵营里、不断飞出的掷弹筒的榴弹，秦忠孝不由得皱起了双眉，他端着望远镜扫描了敌军的阵势，尤其重点观察了沿着公路倒行驶的几辆日军卡车。

“团座你看，鬼子的炮也不打了！”一营长同样用望远镜扫视着对面，对并肩站在身边的秦忠孝说着。

“小鬼子是什么炮？”秦忠孝问。

“我看见了九二步兵炮，还有两门迫击炮，估计现在都躲到卡车那个方向去了。”

“不能再让小鬼子架炮，我们的克虏伯推来之前，必须继续缩短两军之间的距离，不给日本人拿炮轰的机会。告诉你的轻机枪手们，防着点儿小鬼子的掷弹筒，它们专门打机枪！”

一营长表示马组织一个连重新发起猛烈冲锋，不料秦忠孝却制止了他，央军校指着这一段较邻近公路的大榆树山西麓，命令一营长抽调两个排，沿着大榆树山的山根，从侧翼向日军集在公路两旁的阵营发起突击，分散对手的注意力和火力。尤其是掷弹筒，眼下对一营的宽大正面威胁严重，而掷弹筒对侧面目标的打击较吃力，打击借助山根掩护的目标更困难。

秦忠孝目测了前面公路以及山麓的位置，又让副官拿出地图印证了一下，发现只须再向前推进三四里左右，将抵达大榆树山靠近公路的那个山口！一旦占住该山口，可立于不败之地了。

大山里的这条公路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山外几座城池之间，日军的首脑们也在紧张地沟通和磋商着。由于最先遭到炮击的君陵县城属于山冈师团的防区，所以最先得到报告的是位于太原的山冈师团部。等到君陵县城的守备日军发现这伙民间武装奔了通往丰店县城的公路时，才向赖名师团的防区通报了情况。

起初，丰店的日军并不认为这伙穿着百姓衣服的民间武装、真的会奔袭将近百里之外的丰店。如今战斗在城外打响了，坐镇丰店县城的大冢康介，才与城的旅团长作了汇报。

城，旅团部里的萩原少将对着宽大的地图，一时有些愣神：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他已经从丰店的报告得知来袭者应该是正规军）他们出人意料地出现在晋一带的皇军防区腹地，那里一直由皇军掌控，没有发现成建制的支那军队存在；也正是如此，当山西南北两端战事吃紧的时候，以太远为核心的腹地才没有置留更多的军队，而只是在几个重要节点的县城象征性地派驻了小股守备部队，其余的则都开到前线去了。

萩原晃的视线移向了地图的晋东北和晋西——眼下，如果说支那军的队伍能够出现在太原附近的话，只有晋东北的八路军林师徐旅，以及晋西的傅作义三十五军。但是林师徐旅的人如果想前出到太原，势必要经过正太线，那里有山冈师团的兵力在把守，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至于傅作义的三十五军，眼下更是被山冈师团的另一联队正面围剿，根本没有可能流窜到君陵县城一带。

最让日军的旅团长感到费解的是，这伙穿着支那人百姓服装的正规军，刚刚发炮轰击了君陵县城，又不辞辛苦地沿着君陵至丰店的公路，出现在了丰店附近。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君陵的守备部队声称这股支那军大约有几百人下：区区几百人的部队，要想攻打一座县城，无异于痴人说梦。想到这里，萩原晃再次拨通了丰店的电话。

丰店县城内的大冢康介，则感到了莫名的紧张。野村少佐率队出城之后，传来战报，与这股支那军正面交锋仅一个回合，蒙疆军便开始溃败（混蛋，该杀！），连累皇军的步兵小队一同被迫后退。此后虽然援军赶到，但支那军进攻势头依旧猛烈，野村正在指挥部队向县城方向回缩。大冢康介感到了一阵燥热，前来串犯的这股神秘武装，竟然拥有很强的战斗力，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有心再派一个队的步兵支援野村少佐，但反复权衡之下，他决定放弃：毕竟，来犯之敌的数量不清楚。如果在对付他们的时候投入过多兵力，唯恐大榆树山里的央军391团，会乘虚而入。

只不过，日军的联队长做梦也也没有想到，眼下把他的大队长打得节节后退的，正是大榆树山里的那只个央军391团。

“请将军不必过虑，”在接起萩原晃来自城的电话时，大冢康介已经拿定了主意：“我部将暂时放敌军至县城北城外，以便进一步观察这股支那军的真正用意。我料定，他们不敢攻城。只要勘察摸清他们的数量，我会首先利用城头居高临下的工事，发动炮火打击。北城外是开阔的旷野，只要支那军胆敢窜犯到城下，必将遭到我炮火的无情歼灭！”

电话的另一端，旅团长少将一边倾听着大冢的作战安排，一边也在心底做出了决定：如果这股窜犯的敌军，明确发起对丰店县城的攻击，不排除准备从城这边派遣一个队左右的兵力，乘车出小榆树山北麓，从背后包抄之——总之，要在确保小榆树山慰安妇密营不受到威胁的前提下，尽量歼灭这股神秘的流窜之敌！

央军校部署的这个剑走偏锋的进攻阵势，果然收到了效果。一营长组织两个排的突击兵力，迅速跑到左侧的大榆树山山根，紧贴山根向前疾进。同时，他将六挺捷克式轻机枪集在公路两侧，向正在步步后退的日军猛烈扫射，这是为了继续压迫日军阵势的后退，另一方面也可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从而掩护贴着山根向前穿插的两个排。

对面的野村少佐注意到了支那军的这一怪动作，但他没有多想，而是立即下令给几个掷弹筒手，侧转方向打击贴着山根前移的那股敌人。然而他很快发现，这股倚靠山脚向前移动的支那军，突击的速度非常之快，尽管不断有掷弹筒的榴弹招呼过去，但是那一枚枚小榴弹多数都砸到了大榆树山的峭壁爆炸开花，却很少能够对下面呈一字纵队奔跑的敌人造成有效杀伤。转眼之间，那伙多达六七十人的突击纵队，最前边的箭头竟然已经插到了与己方阵型的侧翼平行的位置，随即发动了侧击！打头的两挺机关枪的弹雨，率先凶猛地灌进了侧翼的阵形。

直到这一刻，日军的少佐才恍然大悟，弄懂了支那人这一诡异举动的狡猾用意，他急忙指挥加强右翼的封堵。可是，正面的支那军却不给他丝毫调整的机会，不下一百人的队伍重新发起了旋风般的冲锋。瞬间，形成了正面和侧翼夹攻的态势。

野村部署在公路两侧的这个防御阵形，开始动摇了，颇为狼狈地加快了后退的步伐。起初，野村少佐还一度幻想着能够顶住支那人的这次猛烈夹攻，然而残酷的现实却让他越来越绝望地意识到：再不迅速地向后腾挪到一个新的防御点、形成支撑，他的这个队势必会在混乱无序的抵抗当，损失殆尽。

而当他在望远镜里发现那门庞然大物般的克虏伯山炮，重新缓慢但却坚定地出现到视野的时候，少佐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急忙声嘶力竭地喝令：